生活如果長期不出意外,那就是要出意外了。
因為一個外派任務,弗吉尼亞離開了橫濱一段時間。
太宰知道弗吉尼亞除非忙到實在腳不沾地,每周都會去一棟公寓過夜。
這不是什麼秘密——畢竟她從不刻意隐藏行蹤,甚至會在任務報告裡寫“下班時不接緊急聯絡”,嚣張得令人發指。但問題在于,那間公寓明顯有人常住:陽台上晾着襯衫,門口擺着兩雙拖鞋,其中一雙是男士。
“原來前輩還有同居人啊……”
他原本隻是有點好奇,直到某次任務追蹤叛徒時,遠遠看見弗吉尼亞站在那棟公寓樓下,手裡拎着一袋番茄和牛奶,表情……
——放松。
不是黑手黨幹部式的慵懶,也不是算計人時的假笑,而是某種近乎“人類”的平淡。
這可真是該死的有趣。
難道他一直以來的猜測都錯了,她從“虛無”到如今看上去與常人無異的模樣的變化并非來源于黑手黨,而是因為一個人嗎?
于是,趁着弗吉尼亞被調離,他“恰好”被敵方組織追殺,“恰好”失血過多,“恰好”倒在那棟公寓門口。
公寓不大,但整潔得不像獨居男性該有的樣子——書架上的小說按作者首字母排序,廚房調料瓶标簽朝外,連沙發靠墊都對稱擺放。
“您有強迫症?” 太宰治歪頭。
“别人的習慣。” 男人遞來毛巾,“我叫織田作之助。”
普通的名字,普通的語氣,普通到甚至有些無聊。
但太宰治的視線掃過茶幾上的馬克杯:杯底殘留着弗吉尼亞常喝的奶茶漬。
這個“别人”是誰,根本無需提問。
“織田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擦着臉上并不存在的血,語氣輕快。
“寫小說。”
“诶~和黑手黨無關?”
“無關。”
太宰治眯起眼——織田作的肌肉在回答時有一瞬緊繃,這不是普通人的反應。
但更讓他在意的是……
“您認識弗吉尼亞小姐嗎?”
織田作之助放下鍋鏟,終于看了他一眼:“認識。”
“哦?是什麼關系呢——”
“番茄要糊了。” 織田作轉身走向廚房,“你包紮完可以留下來吃飯。”
太宰治盯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有點煩躁。
這個男人太平靜了。
沒有恐懼,沒有試探,甚至沒有對“渾身是血的陌生人”應有的警惕。
——就像弗吉尼亞一樣。
晚餐是簡單的番茄意面。
太宰治戳着盤子裡的面條,故意把醬汁濺到桌布上——織田作甚至沒有皺眉,也沒說什麼。
如果是弗吉尼亞,大概會冷笑一聲把整盤扣在他頭上。
“你以前是殺手吧?” 他突然開口。
織田作拿叉子的手頓了頓:“為什麼這麼問?”
“虎口的槍繭,右肩習慣性後傾,是長期狙擊的姿勢。不過你應該更擅長使用手槍。” 太宰治托腮,“而且您切番茄的刀法……很像解剖人頸動脈的手法呢。”
空氣凝固了一秒。
“嗯。” 織田作繼續吃面,“但現在已經不幹了。”
太宰治愣住了。
他預想過否認、暴起、甚至滅口——但絕不包括這種幹脆的承認。
“為什麼告訴我?”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織田作放下叉子,“你是黑手黨的人吧?”
太宰治的笑容真實了幾分:“你不怕我殺了你?”
“要殺就不會進門了。”織田作看向他,“而且弗吉尼亞說過,你喜歡玩偵探遊戲。”
“她這麼評價我?”
“原話是‘太宰治的好奇心比他的自殺傾向更麻煩’。”
太宰治大笑起來,笑得傷口滲血都不在乎,他開始理解弗吉尼亞了,這個男人,真是有意思。
他開始用他慣用的手段,将話題轉入他的節奏。他甚至不配合治療,暴露出一副求死的模樣,一半是真的,一半是演的。
不清楚弗吉尼亞到底跟他說了多少,男人對于他的求死意志顯得十分平淡,但行為上處處阻攔,就連這一點,都該死的跟那個家夥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