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想一個人死在這裡,不想引起任何人關注呢?”
弗吉尼亞微微眯起了眼,然後笑道,“您真奇怪,一般人對十四歲的妙齡少女可不會有這麼失禮的想法。我可是想好好活着的。”
“是嗎?可是一般人遇到這種失禮的話也不會那麼平靜吧——假如你一定要否認,那我問你,既然人本來就是要死的,活着有什麼意義?”
弗吉尼亞覺得他有點煩。
“您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用問題試探我的想法,是在确認我是否容易被操控嗎?不過沒關系,我會原諒你的,畢竟你隻是個幼稚的孩子。”
“欸?”
太宰治停下腳步,睜大了眼:“幼稚?”
他有一瞬間露出了炸毛貓一樣的模樣,随後歸于一片死寂,“可以說說嗎,14歲就犯下叛國罪的少女,說我幼稚的理由?”
“交淺言深是大忌,我們的關系沒有好到讓我跟你分享我的三觀。”弗吉尼亞伸手撫摸眼前巨大的櫻花樹,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又不動聲色地用餘光撇了旁邊的少年一眼。
“是嗎,那要如何才算關系好?”
“嗯……幫我把村長解決掉吧?”
太宰治眼瞳動了動,哼笑:“我還以為你真的要為村子打抱不平呢~你懷疑什麼了?”
“沒有在懷疑,是确定哦。”
弗吉尼亞沒有征兆地忽然湊近了與她一步之遙的少年,笑意盈盈:“您現在這個狀态很好。”
太宰治沒有後退,即使他的手無意識地揪着一根垂落的繃帶。
“就是您因為我的靠近而警惕又為了不輸勢而克制後退沖動的時候……”
“很容易就能打暈啦。”
他不敢置信一樣地瞪了瞪眼,最後還是不得不順從地心引力的牽引,面朝下倒了下去。
“抱歉,家庭儀式,閑人免觀。暫時請睡一會吧。”
雖然是說着禮貌的話,弗吉尼亞的手還維持着手刀的動作,面無表情地看着人在她身側倒地,絲毫沒有去接住他的意思。
反正這種草地摔一下也不會怎麼樣。
弗吉尼亞找了一個朝向千山家舊宅又離櫻花樹不遠的位置,用向老婆子借來的鏟子挖了四個坑,從腰包中取出一個蝴蝶結、一枚彈珠,以及兩片布料,分别放入後重新埋上土。
和設想不同,她沒有立碑,隻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微微隆起的土堆,伸出手,用異能讓光秃秃的土表快速地覆蓋上了一層青綠。
隻是這種程度就讓她事先準備好塞在鼻子裡的紙巾瞬間變紅還開始向下滲血了。
弗吉尼亞并不在意這些小事,她深深的彎腰俯首,然後跪下。
“看,擁有‘神’的力量,卻跪在衣冠冢前,不敢回憶,也無處可去。”
“人本來就是要死的,活着有什麼意義……嗎?”
“現在的我隻是暫時不能死去,僅此而已。”
她沾上自己血色的指尖在已經不明顯的小土包上劃過。
少年的試探她看得很清楚,他跟她是一類人,他眼底的虛無感她一眼就看得出,但他們不完全一樣。
他的自殺表演和他的問題在她眼裡就像拿着喇叭喊讓她跟他辯論,讓她看他的表演,他正在渴求觀衆,跟她的追求不同。
她不認為活着有意義,也不需要觀衆認可。
她本是獨獨愛着家人的,所以當他們離開後她也失去了愛,好像也就失去了存活的意義。
但倫娜倫特的愛換來了她的命,她就暫時以這種愛為自己的錨點,她的命成為了與他們的愛置換的抵押物,她接下來的求生都是因為沒有足夠的籌碼換回自己的命。
簡而言之,弗吉尼亞認為弟弟妹妹的愛是很珍貴的,那她至少也要有分量地死去才行。
不過,她同樣會期待,期待在她計算之外的意外:在她認為值得的死亡帶來之前,會不會出現什麼意料之外的東西又再次填充她的軀殼讓她無法如計劃那樣走到終點呢?
“無論如何……午安,爸爸媽媽,倫娜,倫特。我如約抵達媽媽的故鄉了。”
然後,她會在這裡,等待死亡與不可控的變量哪一個率先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