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定1月20日辦婚禮,2月14日領結婚證。這樣看也沒有幾天了。”林在堂說。
“哦哦哦,婚禮又正常了是吧?你是要邀請我去嗎?”
“我是要邀請你跟我結婚。”林在堂定定看着她,她的嘴張開了又合上了,眼睛瞪圓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什麼混蛋話。
也好,既然說了,就直接點。
“你需要錢,我可以給你錢。我需要一個新娘,别人都不合适。”林在堂如實說到。阮春桂說的話他不是沒想過,但他知道家世好的女孩即便喜歡他,也要跟他講條件,很多事不好處理。隻有這個吳裳,他們曾短暫相處過,她說她喜歡錢,而他恰好有錢。
吳裳的腦子像裂開一樣,她下意識感覺到屈辱。甚至突然為2006年的那個美好的夏天感到可惜。她愛錢是真的,但君子愛财取之有道,絕不是以這樣的名義獲取。
“你要是腦子壞掉了你就去看病!”吳裳抄起路邊的掉落的小樹枝就開始抽打他,啪、啪一下又一下:“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就失個戀你怎麼跟神經病似的!你也太會惡心人了!我打死你!”中間夾雜着幾句罵人的海洲話,叽裡呱啦說很快。
樹枝抽在林在堂的大衣上,不痛不癢。他就那麼站着任她抽打,見她慢了還說:“累了你就歇歇。”
吳裳聽了更起,就擡腿踢她。
宋景和許姐姐已經跑了出來,宋景抱住了吳裳,就差挂到她身上,焦急地勸:“怎麼打起來啦?什麼大事兒啊?”
林在堂則說:“該說的我說了,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訴我。”再看吳裳一眼,她顯然很委屈,眼睛裡挂着一滴淚。他不懂這有什麼好哭,隻覺得這于他們而言是一個兩全法。
此時的林在堂内心已經十分麻木,他不相信人與人之間還有純粹的情感,甚至覺得母親說的是對的:到最後都不過是一場利益交換。
他轉身走了,吳裳恨恨瞪他一眼,轉身回了咖啡館。進門脫掉棉服,挂花圍裙,洗手,開烤箱。宋景和許姐姐在一邊大氣不敢喘。
好在吳裳什麼事不太過心,看到那一塊軟綿方正噴香的吐司,就已經消了氣,切一片先送進了自己嘴裡。
宋景問她:“什麼事啊?怎麼還動手了?”
“他活該!”
“到底什麼事?”
覺得心裡堵,這一天本就辛苦,又遇到林在堂這麼個瘟神,真是倒黴透了。但她又覺得這種事說出來于她于林在堂都不好,于是就閉緊了嘴巴,任宋景如何問,她都隻是說林在堂有病了,腦子壞掉了。别的什麼都不說。
到了晚上,她關門的時候,看到海洲城璀璨的燈光。蓦然想起那時站在海邊,夜晚海風如泣如訴,他說:我希望有一天,我的燈能點亮夜空,就像繁星挂在天上。
“你是做燈的啊?”那時的吳裳問他。
他沒有回答。
吳裳看看路燈,又看了看遠處的“生”光大廈,不禁失笑:你還是想把你的“日”亮起來吧!
吳裳太懂開解自己,也待人寬容,此刻已經徹底原諒了林在堂:他剛被人抛棄,又是這樣的節骨眼,發瘋是正常的。隻是他瘋狗亂咬人就是他不對了!下次見面還要打他!她忿忿地想。
待她走到老街,遠遠看到面館的燈還亮着,外頭坐着三兩個人,阮香玉也坐在那,與人話家常。她腰間綁着一個腰托,看見吳裳回來了就要起身照顧她,卻不知哪一下力氣沒用對,哎呀了一聲,動不了了。
吳裳将她扶到店裡,頭差點撞到那盞小破燈,但她仍舊忍着焦急輕聲問:“能不能動?慢一點啊,慢一點,我們去醫院吧?”阮香玉不肯,她說:“我知道自己的身體,這個腰歇一下就好,剛剛就是扭到了。眼下好多了。”
吳裳将媽媽安頓好,而她坐在阮香玉對面。她想跟阮香玉談一談,不行就先關了店吧,這樣下去她們母女都完了。阮香玉聞到她身上的膏藥味,就問:“貼膏藥啦?腰疼?”
“我沒事,睡一宿就好。”吳裳說。
阮香玉一陣心疼。
女兒每天都笑眯眯的,吃什麼苦都不說,總覺得下一天就會好。阮香玉自己掙紮了一輩子,她真怕吳裳也陷入這樣的掙紮。
“明天咱們最後一天營業!”阮香玉故作輕松地說:“跟大家招呼一聲,然後我就回千溪!你呢,也别擔心我們,過了年你就去找工作。你不是想去北京、上海、深圳嗎?就去吧!”
“真的?關門休息?”吳裳眼睛亮了起來。
“真的。”阮香玉說。
吳裳還想說什麼,卻聽到外面有人問:“有人在嗎?”她走出去,看到林在堂和他的爺爺林顯祖站在燈下。
燈光将他們的人影照得短短的,縮在腳下,快要沒有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