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青青叫喚出聲,頃刻間在枝葉間消失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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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前挂着一盞夜間永不熄滅的燈,暖黃的光照亮屋檐下懸挂着的草蟋蟀、竹蜻蜓、半個胳膊長的木劍……都是些帶着歲月痕迹的稚子玩物。
籬笆圍出院子,葡萄藤纏繞,底下擺着一方小石桌,搭着秋千。
“砰!”
憑空出現的随青青摔在院子中央,頭頂滿腦樹葉,驚起一地灰塵。
在地上趴了一會兒,待緩過勁來,随青青忿忿爬起,不服氣地往外沖。
隻是剛跨出院子,她額間的青色印記又亮起,蠶絲般的靈力再次将她纏繞。
一瞬間,她又“砰”的一下憑空掉入院中央。
“我不信了!”随青青咬牙切齒。
兩次、三次、四次……院中央都快砸出坑來。
待她試圖第六次跑出去的時候,身後傳出疑惑中夾帶着天真的詢問。
“不疼嗎?”
灰頭土臉的随青青頓住腳步,瞪大眼睛回頭看去。
梳着高馬尾的姑娘,身着雪青色半袖衣衫,此刻睜着純然的眼睛,盯着她看。
“師姐!”随青青氣得叉腰,“你在這你現在才吭聲?你就看着我摔,也不知道接我一下的?”
華冉抿了抿嘴,雙手交纏,像個做錯事後挨教訓的孩子。
她小聲為自己辯解:“師父不讓。”
“切。”随青青胡亂地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拍了拍身上的灰,一邊往葡萄架下走,一邊埋怨,“什麼破陣法,什麼破師父!一點自由都不給我!”
師父專門給她一個人設下宵禁,她若戌時之前不回家,就會被師父設在這院中的陣法強制召回。
随青青坐上秋千,腳往地上一蹬,立刻蕩起來,“今日蒼浮山居然在唱戲,說什麼無妄劍尊和海棠花妖生死虐戀,竟然還是拿我來當引子。我還想看後面怎麼編排我呢,‘唰’一下,回來了,你說氣不氣人?”
華冉跟在她身後,拘謹地在石凳上坐下,“後頭你的戲份不多,不過是用你的身世,引出師父和海棠花妖的故事。”
“你知道?”
“當下最時興的話本子。”華冉扣着手,“好像是蒼明山某個弟子寫的,還把咱們掌門寫成反派了呢。”
編得還挺大逆不道,難怪那麼多人喜歡,随青青心想。
她揪着葡萄藤,猜道:“後面該不是說,我是師父和海棠花妖的私生女吧。”
華冉老實地點了點頭,目光飄忽。
“荒唐!”
随青青并未察覺師姐的異樣,瞥向自己的裙擺。月澤之下,海棠花紋在她的茶白裙擺上若隐若現。
“真能瞎編。”她嘀咕着,若有所思。
華冉欲言又止。
“對了。”随青青頭也沒擡,用指尖勾着裙上的海棠花紋路,“不是讓你去找你未婚夫嗎?你怎麼在我這。”
華冉張開了嘴,但沒出聲,攥着自己衣角摩挲。
久等不到回應,随青青詫異擡眼,“怎麼了?”
被她盯着,華冉愈發不自在,目光躲閃,結結巴巴,“我、我……”
華冉警惕地環顧一圈,蓦然起身,蹑手蹑腳走去門口,關上了院門。
跟做賊心虛似的,随青青匪夷所思的目光跟随,眼看師姐繞着整個院子轉了一圈,最後又蹲到了她跟前,眸光閃爍地看着她。
“青青,在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随青青足尖點地,連人帶秋千都頓住,擰起眉頭,半掀眼皮,“有事說事。”
“我隻告訴……”華冉說着,又左右各看一眼,壓低聲音,“我隻能告訴你一個人。”
“啊!”
随青青倏忽幹嚎一聲,華冉吓得僵住。
“你就算是這麼說話,都不用怕有第三個人聽見。”随青青聲氣十足道,“師兄去藥王谷辦事還沒回來,師尊和随遠遠都在閉關,小師妹最近在研究能毒死師父的毒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現在的蒼桐山,碰見鬼的幾率都比碰見人大。”
被她這麼一說,華冉松了口氣。
“我要跟你說的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随青青歪了歪頭,“哦。”
“其實我也不應該告訴你,說不準也會給你帶來麻煩,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隻好來找你。”
“哦。”
“這件事情我也不想的,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随青青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一隻手搭上師姐的肩膀,捏了捏。
“能不能直接說事?把那些沒用的、細枝末節的、沒有價值的話,全都省去,行不行?”
她說完,又踏了一腳石墩,把自己蕩起來。
她渾不在意,就師姐能有什麼大事。剛上山的時候,踩死隻螞蟻都誠惶誠恐好幾天,生怕被師父知道了要受責罰,生怕自己被趕出師門。
華冉點點頭,按照她所說,捋了捋思緒。
“我殺了姬禹。”
“就這。”
随青青下意識嗤笑一聲,不過就是殺……
“砰!”
一個沒坐穩,随青青滑下秋千,一屁股墩地上。
顧不上屁股傳來的痛,她茫然擡頭。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