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湘看二人半晌,朝瑤似泣,搖搖欲墜,言辭懇切。
龍湘這輩子還沒見過如此複雜的三角關系。
“呃……你們随我來。”
她終于沒戰勝人類的八卦心,就算是串通胡說的,到時再教訓也不遲。
龍湘在前,帶二人去曲家住處。
謝靈徽猜得不錯,曲家确實住在後院,還離燕家家主的宅院異常近。
花繁柳繞,蝶飛燕栖,繁複精麗的林間長廊,燕家對外吹捧的無數設計上的巧思,兩人通通,沒看到。
朝瑤隻感覺越走越偏,情不自禁慢了慢腳步。
不能是剛剛幾句話,讓龍湘懷恨在心,要把他們帶到無人之地,狠狠淩虐一番吧?
謝靈徽也有察覺,腳步卻加快,隐有将朝瑤護在身後之意。
龍湘卻無奈,一雙明亮的眼掃來:“你們不是着急嗎?我帶你們走的近路。”
語罷,快走幾步,再一轉身,視線豁然開朗,已然走到一庭牆邊緣,龍湘一個輕躍,翻牆而過,中途還回身輕笑:“别告訴我,你們不敢。”
二人:“……”
很懷疑,你是故意的。
此處臨近主院,二人想到等下要做的事,身形不自覺矮了三分,步伐也忍不住帶了兩份鬼鬼祟祟之意。
曲家所住宅院近在咫尺,進去前,朝瑤無聲詢問:你确定要随我進并且見機行事?
謝靈徽閉目當承認。
他做好進入後自此身敗名裂的準備了,但若不去,眼睜睜着看着曲挽檀被人欺負,他也做不到。
總有些事,比名聲重要。
從小到大,家裡人都如此告誡他。
-
院内。
曲挽檀站在衆多長輩和長老面前,沉默無言。
好像與他們已然……無話可說。
“你自幼便父母雙亡,曲家養你十二年,已然仁至義盡,于情于理,都無可指摘。現下,”說話人輕頓,“也到了該你回報之時了。”
又有人接:“你天賦平平無奇,又無得力的父母兄弟幫襯着,總該為日後做些打算,你也到了,該通曉情/愛的年紀。燕家,是個不錯的人選,知根知底,你與長青,也可算作青梅竹馬,他定不會虧待于你。”
靜默被拉長。
隻一個眨眼,被延長成無數的瞬息。
仿佛什麼東西被刺破,曲挽檀無師自通地明白了什麼,怔然一息,猝然擡頭。
迎面入眼的,是無數辨不清面容的豺狼虎豹,明明披着至親之人的皮,胸腔裡跳動的,卻是吃人的獸心。
“挽檀,你意下如何?若是能成的話,我們定十裡紅妝相送,日後不隻在燕家,哪怕在曲家,你也是說一不二的尊貴夫人。”來人言笑宴宴,聲調溫柔,“我小時可還抱過你呢,這麼好的婚事,連自己的女兒都沒選,怎會坑你害你。”
“……”
他們在說話,曲挽檀卻聽不到,隻覺耳邊一陣嗡然。
她想起父母去世前,曾對她說的話:曲家人,各個利益至上,人面獸心。
他們告訴她,若曲家來找,要藏拙,笨一些,被人欺負了就找個無人的角落,安靜地蜷縮。
一直活到她有羽翼,沖破這牢籠。
曲挽檀默然看着他們你商我談。
從頭至尾,卻從未有人問過她的意見。
他們想從燕家換取利益,而她,隻是投名狀,又或是一個漂亮的,可以成全兩家臉面的傀儡。
隻是,他們到底要從燕家換取什麼呢?
曲挽檀不禁想到曲家送來的消息,他們告訴她,那處有變異藤曼,真正到了,卻發現,是孵卵期的雌雄變異多頭蟒。
替她受傷的,是朝瑤。
……可是憑什麼呢?
憑什麼要朝瑤替她險些送命?
曲挽檀視線掠過他們,飄向遠處,視線盡頭,夕霞如金瑰,鋪滿半邊天,不知不覺,天都要暗下去了。
太晚了。
她該回去了。
不然朝瑤要擔心了。
曲挽檀不想聽他們講的道理,總歸都是他們的好,她的錯,她的忘恩負義。
她倦了。
她轉身向外走,身後沸盈的交談如被潑了盆冰水,戛然而止。
“挽檀,你——”
曲挽檀停步轉身,搖頭,第一次不違背本心說出自己想說之言:“我……”
有風吹來,拂起發梢,好似朝瑤在同她一起開口:“不願意。”
說完,她有片刻的怔然。
這句壓了她十一年的話,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難以出口。
聲音很輕,周遭卻皆是五感敏銳的修士,全然聽清。
“曲挽檀!”
有人震怒。
曲挽檀腳步下意識凝滞,又想到一個人,抿唇再走。
“曲挽檀!你今日踏出這門,我曲家便當沒有——”
同一時刻,院門外的禁制消散。
龍湘側身讓步,收起盤旋于掌心上空的符玉。
沒了法陣的阻隔,氣急敗壞的咆哮聲頃刻傳來:“曲——挽——檀——”隐隐還夾雜着其它的污言穢語,什麼“嫁去”,“好的婚事”,“你不是人!”
龍湘身後的兩人:“???”
裡面狗這麼多的?
兩人一個滑步,沖到院中,直入案發現場。
關鍵時刻謝靈徽理智歸攏,退後一步,将場地留給朝瑤。
朝瑤也不管對着誰,張口就是一道聲嘶力竭的悲鳴:“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
曲挽檀錯愕回身,從未想過會在此地見到朝瑤,一雙眼瞪得圓圓。
直面朝瑤的燕家家主:“……!???”
我怎麼對不起你了?
正欲大發雷霆的曲家衆人:“……!!???”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