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允禾到達祭壇時，祭天儀式已準備的差不多了。

柏雍手握神杖，看着昨日白天已不見蹤迹的女兒此時正滿臉通紅、氣喘籲籲地站在他面前，雙手握拳，目有怒氣地對他喊道：“你不能燒死阿姝！”

柏雍略帶無奈地道：“昨日你都偷聽到了，跑出去一天一夜也沒看住你的阿姝，現在又跑來幹什麼？”

允禾急道：“阿爸，你别被那貓妖騙了，聖人常說：道亦有道。你要修仙得道也要走正道，用人命換的那是邪魔歪道。”

柏雍低沉怒呵：“放肆！”

允禾委屈道：“阿爸，文羌巫醫也救過你的命啊，而且阿姝也是你看着長大的，你怎麼舍得燒死她。”

柏雍心下略有不忍，道：“阿爸沒想燒死她，隻要她交出靈珠，阿爸不會為難她。”

允禾道：“可是阿爸，巫女是不能擅自召喚靈珠的。”

柏雍柔聲引誘道：“以族長之名，也不算是她擅自召喚，你和她一同長大，去勸勸她，你看這祭天大會我都設下了，到時候是用來請神祭祀還是用來施以火刑，就全看她自己了。”

言罷轉身離開，允禾焦急地追上去：“阿爸，如果……如果阿姝願意召喚出靈珠，你會信守諾言放過她和她師父吧？”

柏雍說：“這是自然，阿爸又不是什麼以殺人為樂的魔鬼，隻要她願意召喚出靈珠，她和她師父以後還是蜀山氏人人愛護的巫醫和巫女。”

* * *

後山，地牢。

說是地牢其實不算準确。

牢房是建在山腹裡。

從外面向山體平鑿進去大概十來米，四四方方，裡面除了桌椅并無其他，再然後是一道隻能容納三人并排而過的山洞，洞口是用青銅鑄的門，從洞口進去就是蜿蜒向下的長長的甬道，甬道的盡頭豁然開闊，一個足球場大小的空地中央是用瑤山桃木所做巨大的鳥籠樣小房間。

房間裡有一張床，一張桌椅。而甬道的盡頭兩面是神荼和郁壘，山洞頂部是怒目圓睜、頭頂獨角的獬豸。

這裡除了關押族裡的重大犯人，捉來的妖鬼精怪也常常關在此處。

看守地牢的守衛将允禾領到入口便退了出去，阿姝雙臂環住小腿，下巴抵在膝上，雙眸低垂，允禾來到牢籠前，輕輕喚了聲：“阿姝。”

白素貞擡起眼眸，眼神迷茫地看向她，瞬間眼神一亮，從床上跳下來，跑過去握住允禾伸進來的手，激動道：“你怎麼來了？”

允禾道：“我看見他們燃起的火堆了。”

看着阿姝期待的眼神，允禾嗫嚅道：“阿姝，要不，要不你就依了我阿爸吧。”

白素貞心裡頭雲裡霧裡，“你說什麼？”

允禾深吸一口氣，道：“阿姝，我阿爸其實也不壞，也能算個好人是不是？”

這都什麼跟什麼？

允禾不等白素貞回答，又道：“自從我阿媽在東海失蹤，這些年都是阿爸在照顧我，那年你誤入瑤山，聽說阿爸為了找你還受傷了，阿姝，阿爸隻是想借用一下靈珠而已，他是族長，隻要他說你不是擅自召喚靈珠，就沒有人敢質疑你，你就依了他，行嗎？”

白素貞正要答話，外頭進來一個提着食盒的侍女，待到跟前，對允禾規規距距行了個禮，道：“到晌午飯了，大王令我給阿姝姑娘送點吃的過來。”

允禾打開食盒，裡面有份竹桶飯，兩個黍米糕，又取下食鼎的鼎蓋，裡面是肉羹。

允禾将食盒又蓋上，拎起食盒，示意侍女打開籠門。

“公主……”侍女面露難色，躊躇着不動。

允禾笑道：“怎麼，怕我把她偷偷放了？”

侍女答了句不敢，轉身幫允禾開了籠門。

允禾把食盒放在石桌上，把裡面的餐食一一拿出來擺上。

“昨晚在山上，就啃了點先前預備的腌肉，現下見着吃食，才覺得是真真餓了，你的黍米糕分我一個罷。”

白素貞緩步過去，淡淡道：“我也沒什麼味口，你愛吃什麼就吃什麼吧。”

餐鼎的鼎蓋打開，有若隐若現的白霧絲絲透出，肉羹的香氣滿溢。

允禾并不看她，隻是低頭用調羹不停攪拌着鼎裡的肉羹：“阿姝，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

白素貞一顆心蓦地沉下去，頓了頓，笑道：“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你為你阿爸讓我交出靈珠也并沒有錯。”

允禾淡淡一笑：“每次見你跟文羌巫醫撒嬌，我就會想，如果我阿媽在，我也可以這樣；文羌巫醫手把手教我用醫針時，我在她懷裡，她的手握着我的手，那手真溫暖啊；阿姝，在我小時，阿媽也曾用她溫暖的大手拍着哄着我入睡。”

白素貞沉默，半晌忽然擡頭看向她：“允禾，你知道你阿爸拿靈珠來做什麼！”

“……是。”

“你也相信貓妖會真的幫你阿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