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和小玉住在成都有名的富人區，鬧中取靜的連排别墅。

連翹和汪仁選了别墅旁的酒店靠别墅區的房間，一連三日，汪仁都會透過酒店窗戶去看那幢号稱‘樓王’的别墅都進出了些什麼人。

這日，張四來找汪仁吃早飯，倆人正透過玻璃往下看，大門外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驚的他倆差點跳起來。

白娘娘？她不是去昆侖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嫌他們動作太慢，來興師問罪的？

不對，不對，她隻有一個人，白福和李九呢？

倆人對視一眼，得去看看。

連翹洗完澡坐在沙發上用毛巾擦幹頭發，見隻有張四一人，納悶汪仁去哪兒了，張四察言觀色，忙道：“汪仁和白娘娘在樓下講話呢。”

白娘娘？白素貞？她找汪仁幹什麼？

張四起先覺得沒什麼，見連翹臉色不好，這才醒悟雙方其實是非友好合作關系，汪仁沒知會連翹私下見白素貞确實有些不妥，趕緊絮絮叨叨解釋說畢竟是跟了幾千年的主仆，情誼肯定還是有的，但你是他娘子，他的心肯定是向着你的。

連翹把手中毛巾砸在沙發上，起身走到窗前，雙臂一抱，似笑非笑地看着樓下兩人：“主仆？倒真是主仆情深哪!”

樓下的倆人似是為什麼發生了争執，白素貞轉身要走，汪仁情急地伸手想拉她，手剛觸到白素貞衣裳，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擡頭時，正對上連翹似笑非笑的目光，而張四就讷讷站在邊上，眼裡滿是驚恐。

白素貞感覺到汪仁急速回收的手，回頭跟着他的視線往上看，正對上翻白眼轉身的連翹。

白素貞沒想到跟連翹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稍一怔神之後，臉上迅速換上意味深長的笑，目光中極具得意，毫不掩飾，數秒之後，對汪仁說了句：“走吧，去見見你娘子。”

給汪仁和白素貞開門的是張四，連翹坐在沙發上用毛巾有一下沒一下的擦着發梢。

月白色的改良漢服，裙擺到腳踝，同色系繡紅色碎花、鞋面綴了珍珠的繡花鞋，一雙丹鳳眼含羞帶嗔，似笑非笑，□□微挑，欲語還休，如瀑布般及腰長發用了紅色絲帶在耳兩旁半紮了個垂髻。

不得不承認，剛才有一瞬她也有些許失神的。

白素貞輕飄飄地在連翹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纖細白嫩的手指輕疊着放在交疊的膝蓋上：“小兔子，許久不見，聽說你跟汪仁成親了？”

電光火石間，連翹脫口而出：“你是另一個白素貞。”

白素貞咯咯笑起來：“什麼另一個白素貞，人家現在叫貞娘，白貞娘。”

又看着連翹的眼睛，強調道：“你們以後可别叫錯了。”

連翹隻覺頭皮發炸。

.最開始，連翹也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兩條白蛇，當初答應幫助小玉引她出來，純粹就是想為民除害。

白素貞沒理會她，自顧自道：“聽說六十年前，你夥同小狐狸把她鎮殺了？”

眼尾輕掃過呆愣愣的連翹，又道：“八年前青兒又把她複活了吧？真是沒用，一條隻有一半法力的蛇妖都對付不了，現在還為她所用。”

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會有個矛盾的小人，向東又想向西，拿起又想放下，既要紅塵的溫情，又想超脫凡塵成就大道。

因為做不到，因為天地間從來沒有所謂幹淨利落的入世出世‘雙全法’，所以要克制、要修煉，要熄心。

北宋時在西湖邊與許仙一眼定情，相知相守十八載，到1924年從雷峰塔逃出來，許仙為幫她恢複修行，上天宮竊藥，前後一千多年的糾纏，如夢似幻乍醒還迷，内心天人交戰，從無休止。

這種掙紮，在服用仙藥脫胎換骨時達到了極緻。

在那虛空幻境裡，白色薄霧裡流動着細碎的絮語聲，像蟲鳴，從四面八方噴湧而來，喋喋不休勸她：脫胎成人吧，不要再做妖怪，也不要修勞什子道，成仙有什麼好，被天地束縛，清心寡欲，就算活個千年萬年，又有什麼趣？不如一世紅塵，與官人比翼雙飛，不都說，隻羨鴛鴦不羨仙嘛……

又有另一個憤怒的聲音：笑話，前世的許仙還不能讓你醒悟麼？千年道行，一朝鎮于塔底，再出世已是人是物非，道行受損，隻是竊藥功夫就與兜率宮的九尾狐狸勾搭上了，談情說愛本就靠不住，區區人身幾十年，白駒過隙，蒼海桑田，就為了個男人，舍棄上千年修行，甚至成聖成仙的機會，值得嗎？

腦中如有驚雷，轟然作響，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整個兒炸掉，狂燥之下，她召喚出雄黃劍，奮力劈向虛空……

等她醒時，外面正在下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着洞前的芭蕉葉，她擡頭看了看那條蛟尾，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在她不遠處，還躺着一條白蛇。

同時變幻出人身，一樣的容貌、穿着，那眼角眉稍的神情，都如出一轍。

她不想頂着白素貞的名字生活，所以給自己改了名字。

民間話本子裡有專講白蛇與許仙的愛情，那條白蛇名喚貞娘，她很喜歡。

貞，忠于自己的信仰，堅定不移。

後來那條隻想修道的白蛇有了蛟骨，而眷念紅塵的她卻得了蛟形。

“小狐狸不是有萬魂幡嗎？怎麼不收了她？”有咬牙切齒的恨意。

連翹冷冷道：“半個元神有什麼用，如果你也在，倒是能一并收了。”

白貞娘這才正眼瞧她，放聲大笑：“法海老賊見不得我與官人伉俪情深，生生拆散了我們，害得我們分離千年；現在你們倆個小妖也容不得我與官人相知相守，變着法兒的想拆散我們，真是荒缪。”

言罷，看了眼畏畏縮縮站在一旁的汪仁、張四，又道：“她讓你們去官人身邊做什麼？”

——“具體沒說，隻說讓我們傳個話什麼的。”

——“既然這樣，你們就跟着我吧，也方便幫我帶個話、傳個信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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