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兩條人影飛過。
那老妪倏地竄上屋檐,嘴裡還念叨道:“你這娃娃好生不懂事,老婆子腿腳不好,别再追了。”
曲攬月不擅輕功,本就追得辛苦,聽到這話,氣得直接一刀飛了過去:“孟老頭,你給我站住!”
一道紅綢飛過,那顔色鮮紅豔麗,像是年少時的鮮衣怒馬、滿樓紅袖招。
老妪停了下來。
曲攬月上前一步,說道:“果然是你。”她先前在醫館便覺得不對,如果溫老太真是孟亦非,他生性愛湊熱鬧,身在成都府,必然不會錯過錦繡街的燈會。果然,那‘舍利’碎裂時,她看到一老妪鬼鬼祟祟地從人群中鑽出,就偷偷跟了上來。
老妪嘻嘻一笑,說道:“小娃娃,瞎攀關系可不是個好習慣。老婆子隻是看你這紅帶子漂亮得很,停下來觀賞一番。你這樣窮追不舍,到底想幹什麼?”
話音剛落,一本發黃的書冊丢進了他的懷裡,隻見那女子爽朗一笑,說道:“我叫曲攬月,曲臨江的女兒,你的徒弟。”
夜晚的成都府花團錦簇,烈火烹油。東巷裡,沿街都是成排的小吃攤,還有小販正挑着點心叫賣。
一個黃衣小童正坐在路邊吃東西,右手拿了幾串鵝炙,左手抓着一杯沙糖綠豆涼水,腳下還放了一碗旋炙豬皮肉。她看着年紀尚小,大剌剌地坐在地上,身邊也沒有長輩跟随,引得路過的人頻頻側目。
這小童正是明昭。
原來她趁三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來,已然吃了一路了。她滿足地看着手裡的美食,心想:“戲有什麼好看的,本姑娘飯都沒吃飽呢。”
飽餐一頓後,她覺得有一點渴,正想着去隔壁的糖水鋪買碗酥山,卻發現林絮給她的銀錢已經用完了。
她發起愁來。
哎,身無分文,寸步難行哪。
明昭正想着回去向師父要點銀錢,眼前突然路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原來是金佑安。
“喂,你怎麼來這兒了?”她踮起腳,使勁招了招手。金佑安瞥了她一眼,仿佛不認識她似的,快步閃進了巷中。
“怎麼不理人呢!”明昭氣悶,狠狠跺了一腳,心道:他今晚怎麼在這?算了,那小子腰纏萬貫,又欠了我師父人情,我先訛他一把。
說完,她便一股腦兒地跟着金佑安進了暗巷,誰知轉了兩圈便跟丢了。這巷子縱橫交錯,彎繞太多,時不時還有夜貓和老鼠竄過的聲音,聽着格外瘆人。
烏雲蓋月,巷子裡黑漆漆的,明昭聽到街上的吆喝聲逐漸遠去,腳下的路越來越窄。她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熟悉的恐懼,手腳都軟了,意識渙散開來,耳邊晃悠悠地出現了好多人的說話聲:
“真可憐哪,小小年紀就被關在這種地方,她可是......”
“噓!這話你也敢說,不要命啦!聖上說了,誰都不許提起她的身份。”
“咱們放下飯就走吧,就當每天過來喂貓兒了,你宮裡不就有一隻嗎?”
叽叽喳喳的說話聲裡,一道溫潤的男聲傳來:“你想出去嗎?”
明昭扣着自己的嗓子,想要說話,卻喊不出聲,隻能拼命點頭:我要,我要出去,快放我出去!
“出去後,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明昭腦中混沌,眼前一片漆黑,冷汗沾濕了背後的衣服。她靠着牆緩緩坐下,感覺到自己的經脈裡似乎有十幾團氣堵着,橫沖直撞。
烏雲漸漸散去,一道月光灑下。明昭努力睜開眼,汗水順着睫毛流入眼睛,刺得她生疼。她擦去臉上的汗水,扶着牆慢慢走了兩步。
不知走了多久後,前方傳來了流水的聲音。明昭努力向前挪了幾步,就着月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湖邊柳樹下,一個黑袍人背對着明昭,正在跟年禧兒交談。
年禧兒雙手抱胸,譏諷道:“你可真是千人千面,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演戲呢。”
那人輕笑一聲,沉聲道:“我高估這群所謂的修行人了,這第一步就讓他們潰不成軍,看來這後續的計劃也不需要了。多年夙願得償,恭喜。”
“多謝。”
“你的心願我已助你達成,我的任務你可别忘了。”
年禧兒冷聲道:“你放心,門主的任務,我什麼時候搞砸過?這次過後,我就自由了。”
他笑道:“你要走,我無憂門自然不會強留。隻是,你舍得離開我麼?”
明昭覺得這聲音好似在哪聽過,好熟悉,是在哪兒呢?她狠狠錘了下自己的頭,再擡頭時,那黑衣人已湊到她身前。
明昭吓得尖叫起來,眼睛一瞪,驚呼道:“是你......”
她話音未落,忽然聞到了一股甜香,眼前一黑,向前栽了下去。
年禧兒沖過來抱住了她,見她隻是昏迷後,松了口氣,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罵道:“僞君子!”
他冷笑一聲,說道:“你倒是菩薩心腸,隻是不知那些死在你手裡的人到了陰曹地府,會不會因為你此時的善心,少告你一狀。”
“這次的任務可沒之前的輕松,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