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日裡駕馬出城了。”進到海棠小苑裡,趙芊月看着裡頭用心的布置,不明白事情,也能猜出一二。
原來梁恒早就喜歡上趙嘉月。
這一年,兩人又發生了那般多的事,再沒有心思的兩人,也會相互動心的。
趙芊月擡眸,注意到梁恒落寞的眼睛,不忍心的道:“燕楚那邊傳來了消息,說是找到了林家公子。”
林世元,與趙嘉月交情很好。
趙嘉月在公主府裡,又親眼目睹林尚書被迫害的不成模樣,心裡甚是憐惜林家人,今日出宮時得到了消息,她便想快馬加鞭的趕到燕楚,将人接回京城。
出城時,她路上見到了趙芊月,便托趙芊月回去同梁恒說明情況。
梁恒聽到了原因,面上的陰郁依舊沒有消除,強撐出顔色,讓下人将趙芊月送回國公府,“多謝阿姐告知。”
“她這人本就講義氣,望太子莫要怪罪。”趙芊月有點不好意思,白日裡她沒能勸住趙嘉月。
說實話,這接人什麼時候都來得及,倒是沒有必要這般火急火燎的沖出城去,從京城到燕楚,這一路甚是危險。
可是——
趙嘉月騎馬說話時,沒有給人勸阻的機會,一溜煙的功夫,她便消失不見。
梁恒低着頭,摸着手裡的同心結璎珞,這是趙嘉月從燕楚回來時,送給他的,說是她花了好多的心思。
“是在躲我嗎?”他坐在石凳上,搓着手裡的同心結,眼裡的失落很是明顯。
府裡的下人看着他,心裡都在擔心,白日裡梁恒滿懷憧憬的帶着他們布置了海棠小苑,當時他眼裡都是笑意。
眼下——
他就坐在院子裡,偶爾臉上露着莫名的笑,讓人覺得他有點不太正常。
“莫不是被打擊到了?”
也是,他們的太子妃忒不懂是,這般重要的時候,居然鬧失蹤。
居然還是為了一個男人?
·
三年後。
拓拔昀站在城牆上,眺望着眼前的山川湖泊,壯麗雪海呈現在遠方,一望無垠的草原上萬馬奔馳,正向城下而來。
有人站在馬上,一襲紅衣明媚照人。
夕陽金光映在她的臉上。
當真是讓人挪不開眼。
趙嘉月舉着旗幟,向衆人展示着她的勝利,她穿着昭國的衣裳,宛若她本就是生在草原上的姑娘。
“你當真不願意留下嗎?”
拓拔昀忍不住的問出口。
趙嘉月看着面前的女君,露出欣慰笑容,“我是時候回去了,有人需要我。”
“我也需要你。”拓拔昀留了趙嘉月好多日,她想過将趙嘉月捆起來,讓她隻能呆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她做不到。
趙嘉月沒有回應,眼裡是溫婉的笑意,這三年她看着拓拔昀平息内亂,登上金銮殿,成為了燕楚的第一位女君。
拓拔昀是很好的姑娘。
可惜——
她們像是錯點的鴛鴦。
哪裡能真的般配?
趙嘉月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做别人的王夫,昭國可有着一個空置的皇後位置,正等着她接管。
這樁事,她盼了很久。
打了這麼久的工,是時候回去享清福了,趙嘉月朝着前方走去,擡起手擺了擺,與拓拔昀做最後的告别。
她的懷裡抱着一個罐子。
三年前,她得知了林世元的消息,不遠萬裡的來到燕楚。拓拔昀在信上說,林世元被找到時面色蠟黃,瘦的蕭條,神志已然不清,見到誰都生有敵意,他蹲在牆角,嘴裡一直呢喃着:“二兩姐姐。”
在燕楚王宮裡,趙嘉月推開門望着那個躲在陰暗裡瑟縮身子的小可憐,不自覺的揪心起來,用很輕的聲音喚他的名字。
林世元像是聽出她的聲音,腦袋遲緩的身後扭過來,待看清她的臉龐後,他忽而沖過來,因為餓了太久,他剛剛站起便摔了一跤,不過他很快借手撐在地上,隻想早點爬到趙嘉月身旁,“二兩姐姐。”
趙嘉月抱着可憐的林世元,很難不生出心疼,“姐姐來接你回家了。”
“想回家——”
“回到我們的那個家。”
“我想爸爸媽媽了。”
林世元窩着趙嘉月的懷裡,将腦袋抵在她的肩頭,他在心裡喊了好幾遍不能哭,可是眼淚還是不争氣的落下,濡濕了趙嘉月的衣裳,“姐姐,我好沒有用。”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趙嘉月摸着他的腦袋,他還是個小學生,一覺醒來穿到了完全陌生的古代,這裡人生地不熟,他要靠着自己生存下去。
好不容易有了感情的父親,卻在他面前活生生的被折辱至死。
後來——
他又被那些拐賣人口的販子,輾轉的賣到别的國家,在那些黑市裡他被當做商品,被當做寵物,任人挑選,還要表演。
這些事,趙嘉月單從别人口中知曉,心裡便像抽搐一般疼了起來。
幸好她在辭别拓拔昀前,有讓拓拔昀留心尋找林世元,不然也不會在他被拐賣到隔壁的簡樸寨時,還能在黑市發現他。
他過得日子太慘了。
還得虧是他有着趙嘉月,也不知曉像他同樣的那些兒童,眼下又是何等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