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别的,遊暗軀體化症狀突發,不止手腕,全身都在控制不住顫抖,熟悉的眩暈感卷土重來,胸悶、喘不過來氣、心率加快,帶着助聽器,遊暗甚至能聽到心髒咚咚咚跳動的回響,虞照的身影越來越近,變成一個兩個三個……
幹燥潔淨的白毛巾準确地蓋在自己的頭上,虞照遞過來一套幹淨的衣服,剛才的失控已經回收好,虞照又變成了那個對他沒有太多感情的陌生人,“自己擦擦,然後去洗澡睡覺。”
不是遊暗不想接,遊暗是真的沒力氣,光是現在不靠着任何東西站在虞照面前都已經花費了遊暗全身的力氣,所以當衣服掉在地上的時候,遊暗完全不震驚,如果不是虞照在這,他早就倒地上了。
衣物根本不重,掉在地上的聲響也不大,地闆都吞了大半,但虞照卻覺得震耳欲聾。
“你抖什麼?冷?”虞照彎腰把衣服重新撿起來,壓抑着脾氣問。
伸出抖得不那麼厲害的左手,遊暗十分牽強地勾了勾唇角,點點頭奪過衣服,然後捂着嘴落荒而逃。
衛生間的門被大力關上,虞照愣愣地看着空落落的手掌,後知後覺地走到門邊,側耳聽着裡間被刻意壓低的嘔吐聲,擔憂地敲敲門,于是全世界像被按下靜音鍵一樣安靜下來:“你怎麼了?哪不舒服嗎?我送你去醫院?“
擦嘴沖水洗臉,遊暗麻木地重複着這些他早已形成肌肉記憶的動作,對着鏡子整理了下自己如屍體一般難看的臉色,然後鎮靜地打開門,安慰道:“沒事,我睡一覺就好了。”
比方才更低的語調,更痛苦的神情以及細微顫抖的手都讓遊暗的一面之詞沒有任何可信度,虞照把遊暗拉到沙發邊坐下,給他倒了杯水,遊暗接過去的時候甚至水都往外灑。
“還在嘴硬說沒事?”虞照被氣到失語,起身找了個勺子一點一點給遊暗喂進嘴裡,看遊暗喝下去半杯才接着說:“年紀輕輕就得帕金森了?手抖成這樣?”
關節一處比一處痛,遊暗痛得腰都快直不起來,完全是在強撐,卻又在下一秒認真回答:“真得老年癡呆了我也不會忘了你的,我忘了我自己都不會忘了你。”
虞照動作一頓,随後又很快撇嘴搪塞過去:“别,我受不起……不難受的話你早點休息。”
看虞照又跟自己沒話說了,遊暗垂下眼眸又跟着迅速起身,指着周圍幾個關閉的房間門,問:“我睡哪個房間?”
其實虞照一開始說這沒住的地方不是不讓遊暗留宿的借口,這個房子是虞照剛買的,裝修才弄好,也隻有一個房間放了床,其他都是空的,要不就是沙發還能睡人。
下巴往遊暗正後方的房間擡了擡,虞照言簡意赅,“你身後那個。”
“噢……”遊暗點點頭,在虞照轉身後推開門進去,房間内陳設很簡單,除了張床就隻擺了張桌子,很空曠,不難看出這應該是虞照才買的。
灰床單黑被子疊得整齊,遊暗慢慢爬上床,被冰涼的棉被包裹,把自己深深地埋進枕頭裡,企圖捕捉到幾絲熟悉的氣味,但什麼都沒有。
身上隐隐作痛,習慣性蹙着眉頭,閉上眼,遊暗知道,今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惡心眩暈的不适感漸漸消失,遊暗覺得緩過了點神,正準備下床悄悄去看虞照睡了沒,房間門就被人打開了,于是遊暗不得已又迅速躺回去。
僞裝入睡已經成了遊暗的拿手把戲,連睫毛顫抖的頻率都掌握得剛好。虞照腳步聲放得很輕很緩,不想把遊暗吵醒也不想遊暗知道他來了。
終于挪到床邊,虞照屏住呼吸,慢慢蹲在床邊,支着下巴癡癡地望着遊暗,雖然房間很黑,虞照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但是遊暗是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了,虞照想再确認一下。
清醒的時候要争鋒相對,說不了兩句就要嗆聲,此刻夜深人靜,沒有旁人打擾,虞照放下那些彎彎繞繞,隻想确認,時隔幾年,遊暗不是隻在他的夢裡出現。
窗簾緊閉,也沒有開燈,虞照要離得很近才能看清遊暗的輪廓,盯了片刻,聽着遊暗清淺的呼吸聲,虞照情不自禁伸出手,碰了碰遊暗的臉頰,在遊暗呢喃着呓語蹭上虞照手腕的時候也沒有收回。
“傻瓜。”
虞照很輕地笑了笑,在夜深人靜時,洩出一點心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