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衛面色遲疑,但見她神情懇切,還是轉身進府通報。
沒一會,一名身子挺拔的武将,滿臉肅氣地站在門前。他目光如炬,仔細盯着女主道:“這位姑娘,這幅畫可是你獻來的?”
她盈盈行了禮,聲音輕柔卻透着笃定:“正是。”
“那日在酒樓,正巧遇見貴府公子遭劫匪将玉佩偷走,民女恰好路過,暗中相助,才保将軍平安。您手中的畫,便是我畫下當時的情景。”
說着,她緩緩展開畫卷,畫上繪着酒樓後街的小巷,正是周大人那日墜樓之處。
在畫的正中央,一名白衣女子懷中抱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身着官服,臉色紅暈躺在女子懷裡,手上還指着不遠處逃跑的刺客。
雙羽湊近畫卷仔細端詳,眉頭緊皺又漸漸舒展,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也不知是信了這女子的話,還是在琢磨她的來意。
容從清垂眸,暗暗觀察将軍的反應,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濕,卻表面強裝鎮定。
“我家家主今日不在,姑娘可否方便留個信物,到時候我們自然會去拜訪。”
她順勢将身上的玉佩取下,上面刻着容字,繼續道:“我乃中書舍人容成林之女,家住在書巷。”
那人聽了她出身官家,倒也多了些尊重,恭敬道:“來人将容小姐安全得送回家。”
容從清第一次坐周家的馬車。
車身通體紅木而制,車身上用鎏金彩繪等工藝雕刻着精緻的花卉圖案。金屬部件都是配上金銀等材料。車廂内寬敞舒适,還有茶桌能讓放着衣物的熏香,傳來淡淡的香氣。
周家的實力果然非同尋常,可這馬車實在過于招搖,一路上就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還沒走到書巷,她就令車夫停下,獨自徒步走回家中,免得旁人看引人口舌。
踏入房門,院子裡彌漫着淡淡的藥香。
嫂子斜倚在藤椅上,身着銀紅色蓮紋披帛,半掩着中衣,發髻上簪着金簪步搖。她眉間簇成細川,冷汗浸濕了兩邊的發髻,面色略顯蒼白。
身後青竹正為她輕輕得按揉着緊繃的後頸。
容從清問道:“嫂嫂,可是頭疾又犯了?”
趙淺畫皺起眉頭,表情痛苦的點點頭:“前些日子本來要去做針灸,你生了病我不敢離開,就誤了時辰,隻好等着下次大夫用空閑再去。”
容從清前世在南國跟着桃花谷的藥師學了些醫術,她知道家中事務操勞,正琢磨着如何不讓趙淺畫發現自己的不同的情況下,為她治好頭疾。
“嫂嫂,我聽聞京中有些醫館是師承南國的醫法,要不我們現在去換個大夫瞧瞧?”
趙淺畫聲音無力道:“換個大夫又要換個方子,南國的醫法我是不敢亂用。”
“那我來幫嫂嫂摁。”
容從清換下青竹,湊上前去為她摁着頸部。
趙淺畫隻覺得鼻腔中湧入一種異香,忍不住反胃的幹嘔起來。
一時間,院子裡的人都盯着她的肚子看去。
趙淺畫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随機扯出一抹勉強的笑:“上次大夫就說,這頭疾不去根就會惡心幹嘔,看來是又要嚴重了。”
容從清心中一凜:“我這就去請南國的醫師來,嫂嫂信我一次。”
“清清有心了,隻是我這病看慣了崔大夫,過幾日去針灸一次就沒事了。”
她注意到嫂嫂眼中的閃躲,覺得其中必定有蹊跷。
她不動聲色道:“嫂子,家裡就你我二人,要是你出了什麼問題,我實在沒法跟哥哥交代。”我怎能看着你受苦,若有什麼顧慮,你盡管與我說。”
趙淺畫卻隻是搖頭,執意不肯,讓她早些回房休息。
容從清回到房中,她輕嗅着身上沾染的香氣,是富貴人家常用的熏香,并無刺激之味。
直到離開景朝前,她都不曾聽到嫂嫂有孕的消息。
今日嫂嫂對氣味如此敏感,難道真是因為頭疾加重?
容從清緩緩坐在梨木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下都敲在她緊繃的心弦上。
她閉上雙眼,腦海裡如走馬燈般回想前世衆人的命運。
一張張熟悉的面龐在她眼前浮現。
他們或悲慘死去,或凄涼落幕,可嫂子的身影卻始終模糊不清,尋不到一絲關于她結局的蹤迹。
她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父親身為畫師無權無勢,又怎會最後與哥哥一同含冤而死,自己得不到半絲音訊。
她到底是為什麼會成為太子側妃?既然已經要得到了藍色火焰,周時彥到底為什麼要血洗南國宮殿?
她是不是遺漏了什麼?
她喃喃自語,心中疑團愈發濃重,想到方才趙淺畫的神色又猛地睜開眼,目光中透着凜冽決然。
既然這是前世記憶裡唯一的缺口,那她就要從這裡撕開真相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