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禮若有所思。
有一天,他爬上操場最高的高台,越過圍牆望着監獄那邊的校場。
他有一個奇異荒謬的想法。他還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被少年所規訓的麻木不仁,三年來,一開始的情緒那麼強烈,不可忍受,如今他也都可以接受了,幾乎不再有什麼叛逆的情緒,但心中隐隐還在期待未來,等成年後他就可以出去了……
他還是很恐慌,如果他真的染上了這裡的陳朽之氣,那他永遠将是一個庸俗之人,不必别人瞧不起他,他自己要先把自己勒死。
假如他能……
夜間,夏言禮悄悄離開寝室,他一直跑到操場,望着校場那邊昏暗的燈光,他想,假如他能越過網格圍牆,是不是證明他還有一腔熱血未涼呢?
他望望四周,如此安靜,如果突然有老師過來他會被吓得半死;如果是他爬到一半被發現也有可能從牆上掉下來摔死;他在牆邊徘徊……内心忐忑,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在顫抖。
驅動力越來越大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髒要跳出來了,可還是遲遲沒有行動。
夏季的夜空星星清晰閃亮,夜風也很溫暖,一個小小的身影在牆邊不停做着深呼吸,他覺得如果真的翻過去似乎也證明不了什麼……
一瞬間這種想法就被強烈的情緒推翻了,這是懦弱的思想!他今天黎明之前要是不爬過去再爬回來,他就跳進學校池塘裡溺死。
他放空大腦,迅速抓住網格圍牆爬上去,可是牆上面還有刀片刺網圍成的圍欄。但他一開始就沒把這些放在眼裡,隻要他小心翼翼地,在不受重傷的情況下能過去……
他終于來到監獄裡了,回頭望着少年所操場,什麼也沒有發生,也沒有預想中的那麼激動,他早就知道自己想做就可以做到。
第二天韓願吃飯的時候看到夏言禮拿筷子的手包着厚厚的繃帶。
夏言禮還是覺得上一次探險太普通了,根本證明不了什麼,于是這一次他決定深入監獄裡去,那才是真正挑戰膽量的事情。
這一次他來的較早一點,可是監獄裡除了巡邏燈幾乎沒有什麼地方是亮着的可供他去探險。
他貼着牆悄悄走着,躲過巡夜人的手電筒。
直到看到一間平頂房子,綠色的鐵門,有很多窗格都亮着光,且沒人把守,他覺得那像是什麼工廠,密不透風的。
他鼓起勇氣打開一條門縫,好像沒有人發現他,于是慢慢的推開門,他進去了,是浴室,他想出去,卻忽然被拍了一下肩膀。
他愣了,他這身衣服根本不是囚犯穿的,想裝也裝不了了。
那個人揪着他的衣領湊的很近,想透過空氣中濃濃的霧氣看清楚衣領的标簽,少年所統一的服裝會在衣領上繡上寫着機構名字和姓名編号的标簽。
夏言禮緊張地盯着他濕漉漉的黑色短發,頭發滴下的水珠打濕了他的肩膀。他似乎是剛剛洗完澡,身體還散發着熱氣,殘留着水珠,光着腳踩在地闆上,隻在下半身圍了白色毛巾……他身上有很多傷疤。
“你來這裡做什麼,小朋友?”那個人直起身問。
他的聲音很平靜,夏言禮從這種聲音裡提取到一個信息,讓他稍微安心了一點。
“我……”夏言禮該怎麼為這種奇怪的行為辯護?就算他說出真實原因也夠奇怪的,他想撒一個謊,“我哥哥在這裡,我想找我哥哥。”
那個人笑道:“好吧,犯罪兄弟,你哥哥叫什麼名字?”
“請問你是何人?”夏言禮反問。
或許是他們在門口聊的太久了,夏言禮感覺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那個人把他拉進一個隔間,道:“你挺有膽量。”
“謝謝你,但是為什麼幫我?”
“因為……你長得還不錯。”
夏言禮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臉紅了。
那個人笑着繼續說:“不如在這裡洗個澡……”
“什麼?”夏言禮震驚。
他故意疑惑地問:“我是說裝作洗澡,等人都走了你再出去。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夏言禮知道他在逗他玩,沒順着他走,就點了點頭說:“好吧,謝謝你。”
“下次别來了,你的罪犯哥哥可沒那麼大本事保證你被抓起來了還能救你出去。”
不用他說,夏言禮也絕對不會再來了。
那個人準備開門出去。
夏言禮多嘴問了一句:“請問閣下尊姓大名?日後必定相報。”
“秦漾光。”說完他就離開了。
“不是讓你别再來了嗎?”秦漾光坐在辦公桌前,看着扒着窗沿岌岌可危的少年,他走過去打開窗戶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