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未到了此時,方才有些後悔。
她不該那麼暴力直接撕碎骷髅塔,至少撕碎前,她可以先隻撕開一個口子,進去瞧瞧塔内的情況,之後再把它徹底搞壞呢?
如今後悔也沒用了,況且,哪怕再來一次,淩未也不能肯定自己能控制住心底瘋狂的想要破壞一切的欲望。
她昨夜若不宣洩一二,現在,隻怕不能狀若無事地站在這裡了。
淩未重重碾了碾手指。
亡靈化60%的感覺,真是……令人瘋狂。
她的心态仿佛回到與海格力斯生死之戰的那夜,她想再次捅穿巨人的脖頸,想鮮血成河,千萬次。
淩未斂眸,面無表情回到房間。
白色深淵已經占據她半壁大腦,靜止的黑霧如一道堅實屏障阻礙它繼續前進。
淩未不清楚其他人的具體情況,但付冥丘的情況絕對不容樂觀。他剛才一直沒說話,不一定是難以抉擇,更大可能是他的大腦已經無法維持正常的思維速度。
淩未閉上眼睛。
使用道具帶來的消耗比想象的要大,她的身體似乎吃不消,疲憊異常。
再次睜眼時,黑夜已如期而至。
淩未沒有任何動作,安靜待着。昨夜躁動的嬰兒不曾哭鬧,像是怕她再捏爆一次,一點動靜也沒發出。
太識時務了,淩未心下愈沉。
她并不希望這些白雲嬰兒具有自主意識,可惜兩番試探,結果卻不如她意。
黑夜沒有持續太久,而淩未在這樣的黑夜裡,亡靈化程度再次加深至63%。
天亮後,她看見自己受污染的白雲化部位已從手指蔓延到了手臂。
奇怪的是,它沒有橫行發展,而是縱向攀延,好像皮肉表面由一根銳利的管式器具剜掉了一管子肉。
平整、順滑的一道凹陷痕迹,凹槽中白色物質緩慢流動。
淩未瞥了不算醜陋,也不太影響行動能力的白雲化部位一眼,起身給嬰兒喂食,然後帶它出門,與丁奕昙碰面。
這時,絕對計時器72小時倒計時,剩餘約51小時。
時間在飛速流逝,他們還被困在純白長廊。
如果不能前往聖堂探索更多信息,那麼,他們注定的結局隻有一個——完全亡靈化,變成真正的白雲造物,永遠留在這座白雲城中。
而純白長廊裡,已經住着很多白雲人了。
丁奕昙顯然也明白這一點,第一個表了态:“我會殺死我家庭中的白雲人。”
淩未看向他。
曾經隻有一隻耳廓白雲化的人,此時,後腦勺連同後脖頸都已白雲化。看來,他度過了很是煎熬的一夜。
丁奕昙的家庭中,隻有一個白雲人——白竺。
白雲城制造出來的“家庭”,成員身份并不統一,有的人是父母,有的人是奶奶,有的卻是愛人。
顯然,親緣血脈并不是白雲城“家庭”的制造标準。
淩未由此猜測,它應該指向了人們心底深處最渴望之人。
白雲城讀取了這些“渴望”,創造出人們内心最向往最無法割舍的家人與幸福生活。因此,他們不舍、動搖,不是看不清真假,而是心甘情願被困在虛幻的幸福裡。
現在,丁奕昙願意殺死白雲白竺,割舍掉虛假的幸福,其他人呢?
白竺在現實世界中仍存在,她還活着,丁奕昙有機會擁有真正的幸福,所以他能第一個表态,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他們的家庭中可都有“死而複生”之人。
淩未看向付冥丘。
他的白雲化程度是幾人中最嚴重的,他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眼底眸光恍惚,始終無法凝聚。最後,他點頭:“我也會。”
硯朱咬咬牙:“我……我也……可以。”
陳芳儀拒絕了:“我做不到,我不行,我做不到的……”
淩未一一點頭,從始至終沒有勸導,沒有阻止,沒有說一句話。她的眼睛太靜,毫無波瀾,以至于正在逐步失去自我意識的遲鈍的付冥丘都看出了異常。
隻剩兩人的時候,付冥丘問:“你是不是……開始亡靈化了?”
淩未颔首,沒想隐瞞,畢竟上次白竺便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變化,并直接點明。再來一次,沒有隐瞞的必要。
“你……”付冥丘眉頭緊皺,很是頭疼無力的樣子。
他晃了晃腦袋,仿佛想把什麼東西從腦子裡甩出去,但效果不佳,眉頭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