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水雲歪着頭,小心地捧住那個小盒子。
“我選了很久的禮物。我不太知道像水雲大人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喜歡什麼東西,就按自己的想法挑了一個。”樂玉長歎一口氣,雙手遮住了眼,“一直都是水雲大人為我們付出,還沒有人送過您什麼比較正式的禮物……”
“你送我的風雨蘭不算嗎?”
“風雨蘭說到底是花,不能留太久。”樂玉說,“所以這一次,我送了不會枯萎的禮物。”水雲大人,您不打開看看嗎?
盒子裡靜靜躺着一條銀色的項鍊,在陽光下泛着令人眼花的光,一朵銀制的小風雨蘭鑲在上面,銀質吊墜刻着細碎紋路,光影遊走時,似盛着一捧銀河碎屑。
水雲靜立許久,樂玉以為她不喜歡,不由緊張起來。
“怎麼了,您不喜歡嗎?”樂玉低着頭,看上去怪可憐的。
“沒有,我很喜歡,謝謝你,樂玉。”水雲搖頭笑着,“那,你能幫我帶上它嗎?”
冰涼的項鍊貼着水雲的脖頸,樂玉很小心地扣上了合适的長度,在這過程中沒有碰到水雲一下。銀鍊纏繞頸間,與膚色相映成趣,簡約裡藏着金屬特有的冷冽詩意。
“水雲大人,我會永遠守護您,當我不在時,這條項鍊會代替我守護您的。”
這大概是至今樂玉說過最直白的一句話了,真難得。
“樂玉……”
“水雲大人……”
二人同時開口,樂玉立馬道:“水雲大人您先說。”
“樂玉,我……”水雲此時竟也變得猶猶豫豫,“等我回來再和你說吧。”
“那,我也還有些話,也等到您回來後再說。”樂玉會心一笑,“總要留點懸念和期盼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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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雲坐在車裡,對着小鏡打理着金色柔軟的長發,她心中懷着期待,馬上……就要回到樓笙鎮了。
但有一種不安萦繞在心頭,水雲安慰自己隻是太累了,直到脖子上的項鍊毫無征兆地斷裂了。
“!!”
水雲條件反射接住了下滑的項鍊,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不斷搖頭否認心中所冒出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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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笙鎮。
天空變得如血染一般的暗紅,雷電在雲層中閃爍。樓笙鎮大門緊閉,卻從中透出異樣的、令人難受的氣息。
暗紅雲層裂出銀蛇般的電光,每一次閃爍都像巨手攥緊天地,氣壓驟沉得讓人喘不過氣。 鉛灰與暗紅絞成濁流,雷電在層雲深處悶響着遊走,血光與冷電交纏,壓得草木伏地戰栗。
“是「聞樂」族人的靈魂……”水雲不可置信地望着上方積聚的烏雲,“怎麼可能?為什麼過去這麼久了,因果還是找上了他們?當初我不是騙過去了嗎?一切,都完了……”
水雲無力地掐緊手心,殷紅的血滴落在地,她心中明白,樓笙鎮将不會有一人存活……是她來晚了。
“如果再細心一些,再快一些,這是否還會有挽回的餘地……”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盡管早已明白結局,可水雲還是推開了那扇沉重的大門。
一地狼藉。
屍體層層疊疊地堆放在一起,他們已渙散的瞳孔注視着水雲,似乎是想從大門逃出去,可在水雲眼中,他們是在責怪、怨恨自己,都是她的自私,她的貪婪,她自認為的救贖害了所有人——自以為是的天衣無縫的計劃……
當時水雲将「聞樂」族人的靈魂偷偷取走,「聞樂」族人的□□被她交給因果,本以為會成功,卻在她将「聞樂」靈魂放到「神樹」中淨化的幾年後再次降下懲罰,将「聞樂」的靈魂化作無比醜陋惡心的怪物,殺害了樓笙鎮無辜的人們。
和那天出現的「噬亞」一樣惡心,一樣難纏,可現在卻消失不見了。
水雲心中似有感應,一路上的屍體讓她越來越快,終于,她看見了那熟悉的面容。
“樂玉……”水雲脫力般滑倒在地,滑膩的血水沾上她蒼白的臉頰,她用手撐着地面,慢慢向樂玉爬去,“樂玉……”
那雙有神的眼眸永遠地閉上。
淚水大顆砸落,她跪在他身側,顫抖着觸碰他染血的唇,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心髒被剜去般的空洞感席卷全身。
水雲看着自己染滿鮮血的雙手——一雙肮髒的、殺了愛人的手……
所有的愛意都沒能說出口,回頭時卻隻剩下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