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夢中一樣的花海，潔白美麗，但數量好像變多了不少。陌笑走在中間，指尖拂過一朵又一朵的花瓣，層層疊疊，像是玫瑰卻又有細微的差别。這時右耳的刺痛已經褪去，身上的傷也在逐漸恢複。陌笑才發覺這片花和耳飾上的花一模一樣。

陌笑遠遠看見花海的中心跪坐着一個人，那人正用那花編着花環。

“白毛鬼啊。”陌笑心中了然，不過他并不打算直接走過去，就在離「白毛鬼」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嘉卿尌。”那人忽開口道。

“什麼？”

“我的名字，你怎麼不過來？你不是有很多問題想要從我這裡得到答案麼？”

不知是不是錯覺，陌笑察覺到那平淡的語氣有些顫抖。嘉卿尌編好了花環，他回過頭，赤紅的雙眸似是帶着悲傷和激動望着陌笑。陌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嘉卿尌比夢中看起來更好看，霜雪凝眉，眸含寒星碎玉，薄唇似雪吻過的梅瓣，不染人間煙火。

陌笑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向嘉卿尌伸出了手。毫不意外，陌笑被嘉卿尌拉到花海中坐下了。

嘉卿尌将那花環慢慢地戴在陌笑頭上，他笑了笑道：“你還是和從前一樣。”

“我們……好久沒見，之前在夢境中，不是正式見面時我就已經很開心了，現在我終于又見到了真正的你，我……”

“先等一下，嘉卿尌，”陌笑松開了手，“我們之前認識嗎？”

“認識，我們在一起生活了三個月。我了解你的所有。在你走後，我一直在這裡等待着我們的再一次重逢。如今，我的花比我先擁抱你。”

“了解我的所有？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不可能熟到那種程度，畢竟看着你的臉我想不起來任何有關你的往事。我該怎樣相信你？”

“陌笑，我沒有說謊。我知道你很不喜歡吃蘑菇，但和土豆塊混在一起你就很喜歡吃，比起甜食你更喜歡辣的，幾乎算得上是無辣不歡。你睡覺時喜歡在腰下墊枕頭，平時你喜歡穿極簡的黑色三件套，一但穿上其他稍微複雜一點的衣物你就會混身不自在，還有你的穿搭審美細胞完全沒有……”

“你還是閉嘴吧。可即使你這麼了解我，你身上的疑點還是很多。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是在十一年前來的這裡的，和你同行的其他兩人是誰？”

“一個是你，另一個我出于某種限制不能說，”嘉卿尌撫摸着白花，“等到以後，你自然會明白。”

“所以我就說你很可疑啊，開什麼玩笑，十一年前我甚至沒有被芙樂茲制造出來，怎麼可能會和你一起來到樓笙鎮？這不符合常理。”

“你會明白的，未來我會告訴你的，但不是現在，不是這裡。”嘉卿尌将頭埋在陌笑肩頭，眷念地蹭了蹭，“有些事情我無法告訴你，但我所能說的話字字真心。不要推開我，我想就這樣抱着你……抱一會就好……”

陌笑剛擡起的手停滞在空中，最後選擇輕拍嘉卿尌微微顫抖的脊背，他聽見嘉卿尌在肩頭發出悶悶的聲音：“我好想你啊，陌笑……我等了你十一年，你曾許諾過我們一定會重逢，我在這裡無數次地幻想，等到我們重逢的那一天，我應該說些什麼，可是思來想去，總覺得所有句子都無法表達我心中的情感。”

“你和我說過，死在水的人叫作溺死鬼。在你離開的那一天，整個世界都在下雨，淹沒了你存在的痕迹，沖刷走我們的回憶，你似乎流着淚，可我聽不清你在低語着什麼。”

“我們在暴雨中擁抱，雨水混着未說出口的遺憾漫過你我，原來有些告别，連眼淚都要借天空的名義。我想那一天，我也成了溺死鬼，所以我會一直纏着你。”

嘉卿尌側過頭，輕輕在陌笑頸側落下一吻，他說：“你還說，等到這地方開滿桔梗花時，我們會重逢。”

“原來這花是桔梗麼。”陌笑覺得頸側有些癢，微微躲閃，他此時倒不覺得嘉卿尌的行為有什麼奇怪，隻當這是嘉卿尌表達心情的方式。嘉卿尌的眼神不似說謊，兩人就這樣在桔梗花海中安靜地抱了許久。

陌笑發覺嘉卿尌的背上、手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傷疤，陳年舊傷，有些淺得幾乎看不見，有些仍舊顯眼，他往下看了一眼，一條蛟蛇一般的長疤從嘉卿封的胸膛蜿蜒爬上了他的後頸。

陌笑溫柔地輕撫傷疤，不由皺起了眉：“痛嗎？”

“已經不痛了，隻是疤消不掉了。”嘉卿尌擡起頭，白色發絲輕輕掃過陌笑的臉頰，這時陌笑仔細看後才發現嘉卿尌的發尾散透着很淡很淡的水藍色，像海與雲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