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樂玉十四歲,剛從鎮外回來時,就看見很多人圍在一起,層層疊疊,水洩不通。
樂玉問那些人:“發生什麼事了?”
“前些日子來了位漂亮的姑娘,好像是逃難來到我們這裡,剛來時全身上下都是血,可吓人了。為了感謝我們收留她,這些天都在免費給人治病……你不知道也對,她是在你出去後逃來的。”
“那姑娘叫水雲來着,除了幫人治病,她還會跳舞呢!”有人插嘴道。
“對啊,聽說那是求雨的祭祀舞,她跳了沒多久,天就開始下雨了。可惜你不在,不過沒關系,三天後,水雲她還會幫我們祈雨的。”
樂玉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我們這太久沒下雨了,儲備的水已經不多了。”
樂玉說着,對水雲越發好奇。等到人群逐漸減少時,樂玉走到前方,看到了那位水雲。
十六歲的水雲身着素雅的白裙,淡黃的發絲随意垂落兩側,一條辮子靜靜躺在右肩,白花裝點着她,簡單又不失精緻,雪膚勝新剝荔枝,透光隐見青筋細。碧綠的眸子如水一般溫柔,她似乎察覺到了樂玉的目光,看向了望得出神的樂玉。
眸似寒星映秋水,唇若櫻瓣點朝霞。
猝不及防和那雙好看的眸子對視,樂玉的臉猛然燒起來,逃也似的離開了。
三天後,[神樹]前。
水雲緩緩舉起雙手,白紗垂落,身上的銀飾随着她的舞步發出脆響,水雲如同那白紗一般,身姿輕盈。蓮步輕移,驚鴻照影,足尖點地似蜻蜓掠水,回眸時眸光流轉勝星河。
天空開始下起細雨,她在雨中舞動,雨絲纏腰若流雲,足尖踏碎千層浪,水雲旋身時,裙擺如墨染漣漪,雨滴在發梢凝成水晶珠鍊。
雨是天空的碎玻璃,舞者是拾荒的詩人。
一舞終了,雨水打濕了她的長發,水雲靜靜站在那裡,不知為什麼,樂玉從她的身上嗅出了孤單與悲傷。水雲隻是站在那,她望向陰沉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在歡呼聲中,樂玉看見水雲眼中流下了一滴水。
是水雲在流淚嗎?
還隻是雨水恰好從那裡落下呢?
樂玉不明白,也沒有把這個發現告訴别人。
從那天起,水雲每月都會舉行祈雨儀式,其他時間不是幫人治病,就是一個人望着神樹發呆。雖然水雲對所有人總是笑着的,但她從沒有和一個人真正走近過,所有人都和她保持着距離,因為鎮上的人不敢和這樣一個神聖的人接觸,仿佛是一種亵渎。
但在水雲無味的生活中,卻會有一個紅着臉的樂玉出現。樂玉每天都會帶上一束花,看着水雲将花插入花瓶,樂玉的臉更紅了,說話也結結巴巴,但水雲每次都是帶着笑意耐心的聽樂玉說完那一件件有趣或平淡的見聞……
一日又一日,等樂玉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了水雲。
他會因為水雲的笑而開心,會因為水雲的淚而悲傷,不是因為看上了水雲的外貌,也不是看上了水雲的能力,和崇拜不一樣,隻是想愛着她的靈魂,為她戴上風雨蘭,為她編上麻花辮。
樂玉将這份感情藏于心底,悄悄伴随着名為【崇拜】的僞裝出現。
樂玉隻覺初見時的那一眼,比任何誓言與告白都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