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為木位,主母所居,本合‘震木生發’,然西院金位被池塘環繞,以成血盆照鏡之囚室。前後院以水相隔,成“玉帶割腳”之兇局,後院陰氣反撲。”
“水流自西向東、逆勢而流成直洩之态,主家财富外流、子嗣艱難,又彙聚西院形成“金寒水冷”之相,囚室彙聚陰煞之氣,陰氣借水反噬家宅。”
“東側仆人所居壓“青龍擡頭”之位,以緻“木氣郁結”,家仆叛主……”
沈南南口中飛快地念着,眉心那朵淡黃色的花钿忽閃。
冷硯冰聽了個大概,卻抓住其中關鍵:“你怎麼秒變風水大師了?”
沈南南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剛才我從窗外望出去,腦子裡就浮現出整個顧府的格局,這些話自己就跑出來了。”
“是因為那個錦囊嗎?”冷硯冰指了指沈南南的眉間,“剛剛你額上那朵花又出現了。”
沈南南沒有最初的興奮,神色恹恹地道:“多半是吧,我之前也不懂風水啊。”
她的眼神不自覺地看向那湖中的黑色漂浮物,又環顧整個房間:“剛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這裡陰森森的,這裡面不會有什麼我們看不到的……東西吧……”
“不會吧,别自己吓自己。”冷硯冰寬慰道,眼神瞥向湖中的屍體,“我們還是趕快出去吧。”
即便沈南南腿直發軟,還是跟在冷硯冰身後,從正屋裡出來,繞到離那漂浮物最近的岸上。
“南南,我們得想辦法把那個人撈上來。”
冷硯冰音色平靜得像是在說一會兒要去哪兒吃飯。
沈南南一臉錯愕地“啊?”了一聲。
冷硯冰解釋道:“剛才忘了和你說,我發現帶上這個夜視鏡之後,重要線索上就會出現一個放大鏡圖标。”又指了指湖中的漂浮物,“那個人上面也有。”
沈南南聞言,瞳孔瞬時放大:“等等,你的意思是,那是個人?!”
“嚴格來說,應該隻是一具屍體。”
“然後我們還不得不把它打撈上來……”話未說完,沈南南已經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之中。
冷硯冰見她面色驚恐,破為難地“嗯”了一聲,又安慰道:“别怕,這隻是個遊戲。”
半晌後,沈南南才咬了咬牙,回了聲:“行,行吧。”
環顧四周,見岸邊一棵歪脖子柳樹下,正巧停放着一隻木船。
冷硯冰小心翼翼地跳上船,又伸手将沈南南扶了上來,待保持平衡後,兩人合力向那具屍體劃去。
有冷硯冰在,沈南南此時還能強撐着保持清醒,機械地跟随着冷硯冰的動作不斷劃着槳,強迫自己不去想象那具浮屍的模樣。
或許真如冷硯冰所言,這隻是個遊戲,屍體應該是假的吧。
然而當她們的小船離那屍體越近,空氣中一股惡臭便愈加明顯。
遊戲而已,真的有必要這麼逼真嗎?
她已經無法想象自己接下來将要面對的是什麼了。
在逐漸逼近這具浮屍的過程中,冷硯冰一直在想着如何将其打撈上來。
雖說她勸慰沈南南這隻是遊戲,但從她們在楊靈靈家裡吃的第一頓飯起,她就知道,這個世界不隻是遊戲這麼簡單。
她們有真實的五感,眼前所見所聞不可謂不真。若沒有系統提示,沒有現實世界的記憶,或許她也以為,眼前的一切就是真實。
隻能說,這個遊戲世界的現實模拟實在是太強大了。
如此便意味着,皆下來,要獲取重要線索,她和沈南南就不得不去觸碰那具和現實世界相差無幾的浮屍——仰面朝上,散發着惡臭,且已被泡得發白且腫脹。
她們将船停在那具屍體身側,冷硯冰擡眼看去,見沈南南雙目已近失焦。
可此時離搜證結束隻怕沒剩多少時間了。
再害怕,再覺得惡心,也得動手。
冷硯冰忍住強烈的不适感,緩緩站立,伸出手拉住那具屍體的上臂,想要将那人撈起。
可那屍體泡了水,其重量令冷硯冰有些詫異。在她記憶中,自己一人單手将一個爛醉如泥壯漢從地上拉起,也并非難事。
冷硯冰遲疑片刻:“南南,可能需要你搭把手。”
沈南南回神,雖說在劃船過來的過程中,她不斷地做着心理建設,可當她親眼看到那具屍體的模樣時,已經不知作何反應了。
聽到冷硯冰喚她,這才強迫自己顫巍巍地伸出雙手,心下一橫,盡量讓自己不去感受觸碰到的任何事物,一下拖住了水中那人的腿部,協助冷硯冰一點點地将其往小船上拖。
屍體的上半身已被冷硯冰拖上船,隻差腿部再用些力。
沈南南微微站起身來,想要更好地使出些力氣,盡量讓自己視線往上,越過那具浮屍。
猛然間,卻瞥見那正屋的窗前——
月光下,那盆盛開的墨蘭旁,此刻竟站着一個女子。她背後書案上的燭火搖曳着,映照出殷紅衣衫的輪廓。
忽地一陣陰風乍起,昏黃的燭火熄滅,那身紅衣霎時不見了蹤影,然而沈南南眼光下移,那抹紅色卻又像是瞬移到了眼前。
下一瞬,她驚叫着,忘記了保持小船的平衡。
小船猛然晃蕩,然而冷硯冰正雙手拉住那具屍體,還未能騰出一隻手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沈南南身子向.右.傾倒,掉進了池水之中。
“南南!”
冰冷且帶着腥臭味的池水将沈南南吞沒,水面之上是冷硯冰的叫喊。
沈南南緊閉雙眼,腦内卻異常清晰,自動浮現出一段文字:
須臾風起燈忽無,人鬼屍棺暗同屋。[1]
此情此景,沒有比這句詩更貼切的了,但似乎也在向她透露着别的什麼信息。
身體沉入水中,待那冰冷的池水即将灌入她的口鼻,眉間花钿卻忽得閃爍出耀眼金光,從中綻放出的每一道光芒都化作根根細密的環形金絲,在她周身逐漸組成一個閃耀着淡金色光暈的透明屏障。
想象中的窒息感并未襲來。
她緩緩睜開雙眼,竟見冰冷、腥濁的池水完全被那透明的屏障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