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珑搖頭,“到底是誰害了咱們,已經不是要緊事。我隻問您,要交出全副身家換咱們上下的性命,您同不同意?”
孫颍呆呆看向她,嘴唇翕動,似乎是說了什麼,可惜,陶珑一個字也沒聽清。
孫常志倒是冷靜許多,聽了這一番來龍去脈,隻是歎了口氣,既沒有評判兒子的作為,也沒有催促勸導他作出決定。
他隻是拍了拍孫颍肩頭。
孫常志理解兒子銳意進取的想法,若是他們不曾與陶家有聯系,自然也無所顧忌……隻是,世上沒那麼多“如果”。
何況,當年孫頤與陶泱成婚時,連陶泱自己都沒想過未來會有成為邊防大将的一天,孫家人又如何能料到?
他知道,孫颍這些年對陶家始終心存怨怼。一方面是痛心自己沒能敢去京城見孫頤最後一面,将這份遺憾歸罪于陶泱;另一方面,則是覺得孫家如今束手束腳,盡是陶泱的過錯。
孫常志承認,即便是自己,偶爾也會後悔同意女兒這樁姻緣——可這無非是轉瞬的妄念,孫頤自己的選擇,他憑什麼去替女兒反對?
隻是孫颍看不開。
眼下或許也是個契機——能叫孫颍想清楚,世間萬般事,并非皆有因有果,他實在沒必要将氣都撒在陶家身上。
何況,難道孫家這些年做生意,真的一點沒沾陶家的光?
這些事,光靠孫常志嘴上說,孫颍無非是當作耳邊風,非得要他自己想明白,才能徹底放下。
一時間,三人誰都沒有說話,隻有隔壁牢房傳來些許低低的交談聲。
過了不知多久,陶珑站得腳都有些麻了,才聽見孫颍低聲問:“阿珑,你可曾怪過我?”
陶珑一怔,旋即搖頭,“從未。”
孫颍苦笑道:“這麼看來,竟是我這個‘家主’一直在無理取鬧……真是枉活了這麼些年歲!”
陶珑抿了抿唇,她的确是這麼想的。但孫颍終于想通,自己怎麼還能說風涼話?
是以,她忍了又忍,最後求助地看向孫常志,希望外祖父能說點什麼,别把事情都抛給自己處理。
可孫常志老神在在地擡頭看天看地,就是不搭理這甥舅二人,顯然是打算置身事外。
好在孫颍沒讓陶珑為難太久,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振作起來,說道:“你盡管去做,之後有什麼事兒不用再來和我們商量。阿珑,你是個有主意的,比我強,我相信你。”
說到這,他忍不住長歎一聲,“其實我知道你和爹的打算,可我心裡就是咽不下那口氣!到如今,終究是落得個兩手空空的下場,唉……隻是坐牢也還罷了,我們這群皮糙肉厚的大老爺們兒,在這裡關個一年半載的又何妨?可你舅母和表姐她們……阿珑,你要是有門路,能不能先将她們送出去?”
太久沒從孫颍嘴裡聽到這麼善解人意的話,陶珑竟還有些不習慣。
她輕歎道:“您能想通就好。我已經去走動了,之後鳴玉會去接她們。隻是孫家被查封,一時半會兒回不去,隻能先在我那裡暫住。”
“這些都是小事。”
陶珑見孫颍是真的放下,半點沒有之前和自己見面時的别扭勁兒,暗自松了口氣,選擇現在就将自己原本的打算告訴他。
“其實,我在南海置辦的産業,是為你們準備的。”陶珑道,“我之前就憂心會有這麼一天,所以在南海那邊留了一手,日後,若是您和外祖父不嫌棄,大可以去南海那邊重整旗鼓。”
孫颍眨眨眼,眸中有水光閃爍,“好,阿珑,是舅舅對不住你……”
陶珑“哎”了聲,“您别整這些肉麻的,這事兒還沒個準呢!何況還要委屈您和祖父繼續在牢裡待着!我兩天後啟程,便隻能叫鳴玉她常來探望……我會盡快辦好事回來。”
她有心再說些什麼,隻是獄卒已經來趕人,陶珑隻能作罷。
離開牢獄,她眯着眼睛看向守在外面等待的陶珑,問:“怎麼不進來些?冷不冷?”
雯芳搓搓手,從袖中摸出手爐塞進陶珑懷裡,“熱都熱死了,哪裡會冷?您同老爺和大爺他們說好了?”
“嗯,待會兒派人去給金彩那邊遞消息,”陶珑見她另一隻袖子裡還有隻手爐,這才心安理得接過,“這幾日,他那邊大概也将孫家上下财産清點完畢,隻需要我們帶着東西去走個過場。”
雯芳撇撇嘴,“說是這麼說……去年開始咱們就沒消停過,不是在路上就是在路上,怎麼這樣啊?”
陶珑失笑道:“你不是總想着出去?能天天在外面跑了,你又不樂意。”
“那能一樣嗎!”
雯芳叽叽喳喳說個不停,陶珑知道,這丫頭是看自己最近太疲倦,故意說些有的沒的來逗趣兒。
陶珑輕點她的腦門,“那我留你在金陵?”
雯芳立刻炸毛了,“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