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嘗?自己釀的。”
杜成風垂下眼不知在想什麼,唇角的弧度都落了下去。好半晌,他才重新挂起笑容,打趣道:“沒想到,您口味還挺特别。”
陶珑不置可否地“嗯”了聲,揚眉看他,“冒昧問一句,您怎麼進來的?”
“翻牆。”杜成風答,“好在這院子不算大,不然還未必能找到您。”
他這話說得坦蕩,半點沒有夜探閨房的忸怩。
“您果然是好身手。”陶珑贊歎,“外院裡十幾個護衛,居然沒一個能發現您的蹤迹。”
杜成風面色不改,客套道:“哪裡話 ,不過是我今日實在有要事見您,又怕驚動旁人,才愈發小心翼翼,沒想到當真連您府裡的人都沒察覺。”
聽他這樣說,陶珑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問:“那您來是什麼要事?”
杜成風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斟酌道:“您知道外面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陶珑問:“什麼情況?”
“這事兒已經鬧到京城去了。”
陶珑:“這不是挺好的嘛。”
杜成風觑着她的神色,問:“您沒什麼想說的?”
“您很急?”陶珑笑了,“急什麼?”
見杜成風不語,她慢悠悠繼續說:“鬧到京城才好呢,把事情做到這份兒上,不就是為了逼陶家出手麼?雖然還是不清楚目的,但是……如他們所願咯。”
前一天,陶瑛上奏的折子已經到了皇帝案頭。
先帝習慣叫身邊的大太監們将奏折先分析整理後再遞交給他,這樣方便省事。但如今的陛下事必躬親,但凡能自己完成的政事都鮮少假借于他人之手,是以,居然沒一個人知道陶瑛為了自己妹妹受委屈的事,專門上疏。
皇帝看完内容,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樂不可支地叫來大太監李正吉,讓他也來看這封奏疏。
“這小子真是,把自家妹妹護得跟眼珠子似的,連這種話都敢往奏疏裡寫。”
皇帝面上沒有半分惱怒,隻有幾分看戲的興奮和調笑,李正吉立馬知道他對此事的态度,捧起奏疏細細看起來,也跟着笑道:“可不是?這位陶大小姐也是好命,父兄疼愛就不說了,婆家和夫君同樣愛她護她——”
說到這,他像是才意識到說錯了話,連忙跪下讨饒,“瞧我這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皇帝斜眼看他做戲,擺擺手,“得了,别演了。朕還不知道你那點心思?”
李正吉小心擡起頭,露出個憨頭憨腦的笑,“那不還是陛下您看重,我們做奴婢的自然也要放在心上。”
“你嘴上說得倒是好,”皇帝向後一靠,指尖輕點扶手,“那這事兒是怎麼來的?織造司不歸你管?”
李正吉的頭還沒擡多久,便又重重落在地面上,“是奴婢失職,沒看好手下的人……”
皇帝輕歎道:“朕就是說說,你那麼急着磕頭作甚?起來說話。”
“奴婢不敢。”
李正吉深知,此時還不是借坡下驢的好時機,說什麼都不會就這麼起來。
皇帝道:“你天天跟着我身邊忙活還不夠,哪有功夫再去死盯着下面那些辦事的不放?朕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起來吧。”
得了這番話,李正吉感動得熱淚盈眶,再度砰砰砰磕了好幾個響頭,才擡起自己的臉,小心起身,邁着碎步走到皇帝身邊。
“那個金彩,回京城多久了?”
李正吉頂着個壽星公額頭,掐指算算日子,這才回道:“兩個月了。”
皇帝點點頭,說道:“他在織造司這麼些年,辦事利索,很不錯。給他賞點什麼吧……補子也換一件。”
李正吉欣喜若狂,“奴婢替他先謝過主子恩典!”
“至于那個林員……”皇帝又拿起陶瑛的奏疏翻看,“脾氣急躁,得磨一磨。叫金彩過幾日回金陵,依舊管織造司,其餘事都由他看着辦。”
說罷,他直起身子,在奏疏上落下一行朱批,扔至一邊,不在過問此事。
但李正吉已經清楚,這件有關十萬匹絲綢的大案該如何處理了。
“陶東家似乎勝券在握?”
杜成風試探地問。
陶珑撐着下巴看他,“消息是您透露給我的,您不該更清楚,我能不能處理此事嗎?”
“哪裡話,”杜成風連連擺手,大有幾分要撇清關系的意味,“我不也是為了還您一個人情?”
陶珑見兩邊酒杯都空了,貼心地重新斟滿,還舉起杯子,與杜成風那一隻輕輕碰了碰。
“都到這個份兒上了,就不必再裝不熟了吧?”
杜成風眨眨眼,一臉莫名,“您這是什麼意思?”
陶珑晃晃酒杯,斜眼睨他,“我的原則是‘事不過三’,現在不把話說開,以後未必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