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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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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紅玫忽然被提起,宋維蒲和木子君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把視線移開。宋維蒲看向台前,低聲說:“我又不知道女生喜歡看什麼。”

“Kiri知道啊!”由嘉一拍大腿,格外激動,“你不是書店要招員工嗎?就她吧!”

木子君和宋維蒲蓦然對視,不等開口,隻聽台上劇社社長聲音傳來:“你們四個好激動啊?是對劇情有什麼想法嗎?”

四人立刻陷入沉默,社長叉着腰往他們的方向走了幾步:“派個代表說一下?”

木子君覺得由嘉從底下踢了她一下。

社長目光炯炯,木子君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他們手裡其實都有劇本的大綱草稿,她迅速瞥了一眼前面的内容,擡頭看向社長。

“說說嘛,”社長說,“咱們編劇頭發都要掉沒了,需要打開一些思路。”

打開思路……

木子君深吸一口氣,腦海裡忽然斷斷續續地,出現了一些爺爺給自己講過的畫面。

“就是……少爺和舞女,本來以為是露水情緣,結果少爺做生意被人尋仇,被舞女救了,然後兩個人躲起來……養傷養出感情了……”

“對,這是我們創作組的初始設定,”社長很激動,五指聚攏,“然後呢?”

木子君忽然看了宋維蒲一眼。

他抱着手臂看着她,神色也是若有所思。她緩慢把目光轉回講台,被一股力量驅動着,鬼使神差地說了下去。

“少爺說,他會娶她,替她贖身,讓她在上海等他。”

“她信了,也等了,可是少爺再沒回來。上海開始亂,有當權的點名讓她去府上跳舞,她不去,被抓進了監獄,朋友托了很多關系才救她出來。”

“朋友讓舞女離開上海,安排她進了一家回歐洲的外國舞團。她本來不想走,可别人告訴她,如果她被抓回去,所有救她出來的人都要受牽連。”

“所以最終……她還是離開了上海,留下的人,再也沒有聽過她的消息。”

整個屋子都安靜了。

社長張了幾次嘴,都沒有想出問什麼。一片寂靜裡,反倒是坐在一旁的宋維蒲開了口。

“少爺為什麼沒去接她?”

木子君轉頭看向他。

河上的濃霧逐漸清晰,她再一次看到了那座橋,和對岸女人的身影。

“他不是不去,他是去不了,”木子君說,“他為了回去找她,和家裡鬧翻了天。計劃偷跑回上海的前一天,北平半夜槍響,戰争開始了。”

……

屋子裡很久沒有人說話。

木子君能聽見自己的心髒跳得厲害,宋維蒲與她對視的目光也過于深沉。一片寂靜裡,遠處一位一直在奮筆疾書的同學猛然敲了一下桌子,大喊道:“妙啊!妙啊!我可以重寫劇本了!”

社長推了下眼鏡,神色也顯出震撼。

“這是你……臨時想出來的?”他問,“你是台詞翻譯組的?你要不然來創作組……”

“不用了,”木子君轉回視線,“我就是想起一些家裡人的事,忽然有了靈感。具體情節怎麼安排……你們定就好。”

她示意了一下手裡的袋子:“這些書你還要嗎?”

社長看了看書,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宋維蒲,硬着頭皮說:“要的,還是要的。”

“哦,”木子君把紙袋遞給他,“那你記得給他錢。”

社長沉重轉身:“給的,給的,花了我250呢……那我們今天就,可以散會了。大家撤吧!”

問題解決得猝不及防,台下一聲轟然,大家總算可以撤退。教室裡很快空了,由嘉也識趣地拖着隋莊離開。

隻有宋維蒲一言不發地坐在原處,左手撐住頭,食指揉着太陽穴。

金紅玫,玉手鍊,旅舍前台,舞女。

他外婆還真是令人驚喜。

木子君顯然也有些坐立難安。她想等宋維蒲開口,但對方一直不說話。僵持許久後,她在椅子上轉了個90度,正好面向他。

“我不想直接和我爺爺說她去世了,”她沉不住氣,“他年輕的時候去過好幾次歐洲打聽消息,結果有人說她在船上染病死了,他當時就大受打擊。他現在人在病床上,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要是再是這個結局……”

“她跟着走的是個歐洲舞團,”宋維蒲轉過頭,“那她為什麼會來澳洲?”

“我也不知道啊,”木子君伸出手,把手鍊上那顆鑲嵌着紅玫瑰的玉珠轉到最上面,“我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把這顆珠子給了長安旅社的老闆,老闆的孫子又在他爺爺去世以後把珠子和其他遺物捐給了國内一家華僑博物館。”

“反正中間又隔了好多人,這珠子就回我爺爺手上。他這才知道,金紅玫不在歐洲,在澳大利亞,還在墨爾本的唐人街生活過。”

“你們還能聯系上長安旅社老闆的孫子嗎?”

“能聯系,可是他也什麼都不知道。他還沒出生的時候他家就離開澳洲了,這珠子也隻是他爺爺遺物裡的一個,什麼說明都沒有。”

木子君手指捏着那枚鑲了紅玫瑰的玉珠,沉默半晌,再次鼓起勇氣開口。

“宋維蒲,”她說,“你是我認識的人裡,唯一見過她的人了。”

“我知道,”宋維蒲說,“你想要什麼?”

“我想把剩下六顆珠子找回來,”木子君看着他,“我想在我爺爺去世之前,把這串手鍊完完整整地還給他。”

“我想和他說,金紅玫雖然去世了,但是一直記得他。金紅玫也像他一樣,一直留着他們的定情信物。他們隻是錯過了,不是不愛了。”

宋維蒲屈起食指,指節一下下地叩着桌面。

“萬一……”他說,“真的不愛了呢?她養了我18年,沒有和我提起過你爺爺,家裡也沒有你說的那半串玉手鍊。你爺爺滿歐洲的找她,她從來沒回過國。結論……也很明顯了。”

他說得句句在理,木子君也啞然。她手指一顆一顆的摸過自己手上的玉珠,“結發為夫妻”……

六顆珠子,一句詩,一朵紅玫瑰。而竹葉與“恩愛兩不疑”,就這樣遺失在被定性為“不愛”的歲月裡。

好憂傷,木子君想。

她想過河,橋說你過了也白過。

正憂傷着,橋又說話了。

“不過也沒關系,”他說,“就算她不愛你爺爺了,我覺得也沒關系。”

……啊?

木子君擡起頭,看見宋維蒲單手舉着由嘉方才留下的話劇大綱,目光迅速地掃到末尾。

“木子君,”他說,“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果想知道這些珠子在哪裡,就需要弄清楚我外婆在澳洲都發生了什麼。這段人生,和愛情沒有關系。”

他把劇本放下,目光轉向木子君。

“這是她自己的故事,”宋維蒲說,“我那天晚上和你說了,我現在,對這段故事也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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