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軍作為一個三十多奔着四十去的中年男人,沒有秃頂,發際線健康,一直是他的驕傲。
今天這驕傲他有點維持不住了。
他愁啊,來回地走了兩趟,終于納悶地問王逸:“我讓你宿舍食堂二選一,那高三樓是食堂還是宿舍,啊?你提前交卷,就為了去守株待兔,跟人家打架?”
動機不是這麼個動機,但事實是這麼個事實。
王逸為自己辯解:“他先動手的。”
“是!你一直躲了!那你怎麼又動手了,啊?你不是躲挺好的嗎!現在這一動手,好了,你還打他臉,打成那樣,誰看了會覺得是他理虧?”
王逸倔強:“是他欠揍。”
陳軍等着他:“啊?!”
王逸小聲:“是他心機狡詐,用臉來接我的拳頭……”
陳軍氣得開窗戶點煙,抽了半根才回頭。
“他怎麼欠揍了?”
王逸:“他罵李學常。”
“他罵……他……他罵李學常跟你有什麼關系?”
王逸說:“我仗義啊。”
陳軍一氣把剩下半根煙抽了。
抽太快,窗戶開着也散不完味,辦公室裡煙霧缭繞的。
陳軍十分沉重道:“半個小時,你離開我的視線,也就半個多小時。半個多小時……”
王逸道:“您别上火,别着急,該怎麼處分怎麼處分。我确實動手打人了,我認,我還可以賠醫藥費。但趙全他……”
陳軍哼了一聲。
“想讓他也吃處分?”
王逸反問:“他不該吃處分嗎?他先動手,他還罵同學,他……”
陳軍把煙灰缸往窗台一磕。
“那你别把他打成豬頭啊!哎你成年了,他也成年了,他報警說你毆打他都夠了!還想讓他吃處分,我現在得保你啊!”
王逸也知道自己後來有點上頭,手下重了,但他不服氣,又嘀咕:“誰知道他那麼不禁打了……”
“你再說?”陳軍指着王逸的鼻子,“還想不想跟李學常一個班了?”
王逸瞬間閉嘴,眼睛一眨,無辜得跟什麼似的。
陳軍跟他生不起這氣,擺擺手讓他滾蛋。
王逸小心地問:“不會叫家長吧?”
陳軍睨他:“你還怕請家長呢?”
王逸不好意思道:“我二姨出國了,我媽在北市那邊,都不好過來。”
陳軍問:“你爸呢?”
王逸說:“被開除人籍了。”
說完就笑,還是那個陽光燦爛向日葵的笑法。
陳軍這個鬧心,把人攆出去,自個跟吳副校長打電話。
畢竟是走吳校的路子轉進來的學生,雖然當初說不用給特殊照顧,但人情世故,孩子放他手上了,不出事也罷,出了事,他還是得請示一下。
陳軍話說的也周全:“有個情況得跟您說一下,就王逸啊,他今天跟高三一個叫趙全的打起來了。我問清楚了,是那個趙全先挑事的,嘴裡不幹不淨,小夥子又火氣旺。咱們學校的風氣您是知道的,打架不是什麼大事。但王逸下手太重,給人打得太厲害了。我記得您之前交代他家長不在這邊,是吧?那您看怎麼,我就直接安排他記過加國旗下檢讨?”
吳校長聽了大概,讓陳軍按章程辦事,家長那邊他去說。
吳校還跟陳軍客氣:“讓你費心了。”
陳軍道:“應該的。再說我也費不了多久的心,王逸成績好,我這兩天給他監考,覺得他直接去高三一點問題沒有,沒準還能給咱們三中捧個文科狀元回來呢。”
吳校笑道:“他剛闖了禍,你還誇他。”
“一碼歸一碼不是?”
兩人走完了成年人的職場寒暄套路,吳校去給李麗芬通風報信,陳軍舒心地放下電話。
也就剛放下,辦公室門就被輕敲了兩下。
陳軍沒有防備,喊:“進。”
王逸進了一個腦袋。
“那個,陳主任。”他語氣裡帶着讨好,“您告完我的狀啦?”
陳軍把臉一沉。
“你擱那偷聽呢?”
王逸道:“哎,沒有,我就是想起個事,想問問您。”
陳軍冷哼一聲:“記過處分,國旗下檢讨。”
“都行,但我要問的不是這個。”王逸把門開大了點,“那個,李學常會不會吃處分啊?”
陳軍想起李學常的所作所為,心裡又是一梗。
這個學生,家裡情況複雜,所以早熟,主意正。談對象的,陳軍年年見,談同性的,這麼多年閱曆,陳軍也沒少見。
但談這麼轟轟烈烈,還當了現在叫什麼,網紅的,陳軍真是頭回見。
幸好啊,他現在不教李學常了,李學常高三,這事該金成功發愁。
哈哈。
陳軍問:“想知道啊?”
王逸點頭。
“不是關系好嗎?自己問去!”陳軍一指門,“麻溜的,你現在滾!不然别說跟他一班,我讓你上不去高三!”
王逸聽令,麻溜滾了。
陳軍在他身後叉個腰,歎氣。
關系好?
人民教師不能罵髒話人民教師不能罵髒話人民教師不能罵髒話——啊!還是好想罵髒話!這兩個不省心的小犢子,他們最好隻是單純的關系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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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逸在陳軍這沒得到準話,一連給李學常發了十條消息,震得李學常腿麻。
李學常直接豎起手,跟金成功來了個STOP。
“有人給我發消息,發得急,我看一下。”
金成功瞪起眼睛:“不許看!”
李學常并不在乎,手機拿出來握手上。
“謝謝老師。”
金成功歎好大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