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着玩着，兩人挨得就有點近了。

過一關，再一關，肩膀就貼着肩膀了。

王逸瞬間坐得筆直，跟風吹雨打都不倒的小白揚似的。

直完了，他又緊張，覺得自己太明顯，把肩膀稍微地垮下一點。

李學常按着手柄，還專注在屏幕上。

“睡着了？”

王逸支吾：“嗯……有點困了。”

“打完這關。”

糖果色的小人又蹦跳起來，伴着音樂節奏，叽叽喳喳地順利過關。

李學常放下手柄，往窗外看了一眼。

“是該困了。”他撥了一下窗簾，“天都亮了。”

王逸看過去。

清晨的微光打在李學常臉上，有些朦胧。

王逸張張嘴，又很快地咬住舌尖，讓自己清醒一點。

這是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他不知道别人心動的時候會怎麼去表達，但他覺得至少不能是歪在床上這麼不正經。

哪怕剛剛一個晃神，他覺得兩人已經在一塊過了一輩子。

-

國慶最後一天，王逸最後一次确認行李，看着包裡原本屬于李學常的洗面奶發了好幾秒的呆，然後嚴肅地拉上書包拉鍊。

樓下花香四溢，李學常靠着桌子發消息。桌上放着李學常的書包，黑色的，側邊别了兩個徽章，徽章下面還挂了個粉色的穗穗。

穗穗應該是蠻久的東西了，肉眼可見的有些褪色。

王逸走過去。

“我好了。”

他伸手撥了一下那個穗。

“老物件啊，用多久了？”

他躍躍欲試：“送你個新的？”

你把這個送我。

李學常放下手機，拒絕道：“這個不行。”

交換失敗，王逸有點失落。

“哦。”

“那是我姐姐……送我的。”李學常說，“上面吧唧你拿一個。”

王逸一邊慶幸自己沒有脫口而出，一邊有點驚訝。

“你還有姐姐啊？”

沒聽李學常提過。

李學常看着穗穗：“嗯。”

王逸特自然地問：“咱姐多大，念大學了？”

“跟我一樣大，我倆龍鳳胎。”李學常說，“她就……沒在這邊。”

李學常把書包拎起來。

“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走吧，不說張叔在樓下等嗎？”

王逸一想，李學常說過他爸不怎麼樣，沒準他姐是跟在他爸那邊，所以李學常不願意提。

王逸體貼地沒再追問，和李學常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很快到了客運站。

王逸和李學常下了車，張叔搖下車窗又問：“真不要我送你們到陽城？”

王逸道：“不用了，你一來一回不麻煩嗎？再說我們票都買好了。”

李學常也客氣道：“麻煩張叔了。”

張叔笑道：“行吧。也沒什麼麻煩的，我就給他二姨打工的，你們要去麻煩别人，那我可要擔心了。”

王逸跟他招手：“知道了，和我二姨說給你發獎金，你快走吧。”

“路上注意安全啊，到了别忘跟家裡說一聲。”

王逸應了，張叔沒再說别的，搖上車窗走了。

二進客運站，王逸熟練多了，看看時間，看看路人，迅速瞄準方向占了兩個位置。

李學常先去買了水，然後慢悠悠跟過來，在王逸旁邊坐下。

李學常給王逸遞水，遞一半，王逸都要接了，他又縮回去，把瓶蓋給擰開，才又遞到王逸面前。

“行嗎？”

好好的常溫水因為李學常這麼一個小動作，好像變成滾水了。王逸接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抖了下手。

王逸按着激蕩的情緒，正經道：“服務？挺好，挺到位的。”

李學常：“我說坐客車，你不是暈車嗎？”

王逸趕緊喝了口水掩飾尴尬。

“啊，行吧，上次不也沒怎麼樣嗎。”

這次倆人票買的好，雖然不是緊挨着，但是前後排。

李學常在前排，王逸在後排

一路上王逸戴着耳機，盯着李學常後腦勺看。

不知道是注意力全在李學常身上了，還是這次的車比較幹淨，沒什麼亂七八糟的氣味，王逸真的沒有暈車。

隻是李學常有些不對勁。

越靠近陽城，他越沉默，連坐姿都拘謹起來。

看過了李學常自然張揚的樣子，這種變化就分外顯眼，王逸心裡十分不好受。

終于到了站，李學常下車後往旁邊讓出位置，把頭發散了重豎，紮了個高馬尾，又掏出小鏡子，塗了一下眉毛。

王逸瞧着他，他又塗了眼睫毛，然後擡頭。

“看我幹什麼？”

王逸道：“突然再見你這樣，有點不習慣呢。”

他隻是随口說的，抒發一下心中的感慨，說完就往前走了。

但走了兩步，發現李學常沒跟着，回頭找，就看見李學常擰着秀氣的眉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王逸莫名其妙：“你咋了？”

王逸心中緊張——他說錯話了？

李學常瞅瞅王逸，瞅瞅自己的腳。

“操。”他說，“你一句話弄得我不會走道了。我是走男步還是走女步啊？”

王逸覺得好笑，好笑之餘又覺得有點酸苦苦的。

“你機器人啊，接錯線就發懵。”

他朝李學常走過去。

“你走人步！來，我小逸子扶您，您攙着這。”

周圍都是人，李學常第一反應就是掙開。

“撒手！”

王逸抓着李學常的手，一把按在自己胳膊上。

“别客氣，您扶穩了。然後這樣，來，邁左腳，邁右腳……”

跟教小孩走路似的。

旁邊人剛才沒注意，這會也發現了，有人直接就問：“這是怎麼了？”

李學常尬笑。

王逸說：“他腿不方便，這倆假肢，機械的。”

那人挺震驚：“啊？真的嗎？”

李學常忙道：“沒有，他整活呢。”

邊說邊敲了王逸一拳頭。

王逸疼也不躲，笑嘻嘻地：“沒活就是死嗎。”

李學常擡腳踹他，他跳着往後躲。

李學常拔腿就追，王逸越跑越快，李學常也越跑越快。

跑得遠點了，王逸突然站定了喊：“哎，你會走路了嘿！”

李學常沒有防備，撞在王逸身上。

幸好王逸有防備，隻晃了一下，沒跟李學常一塊摔到地上。

額上沁出了汗，李學常聞到洗發水的香氣，不知道是他的還是王逸的。

這洗發水說是香氛配方，有前中後調的，王逸丢包裝的時候沒留意到底是什麼，倆人聞了幾天，也隻聞出點橘子味。

現在兩個橘子撞在一起。

李學常忍不住笑了。

王逸用肩膀頂了他兩下，問他：“你笑什麼呢？”

李學常站直了，瞧着王逸。

“那邊有文具店。”

他腦袋一撇，示意一個方向。

“走啊，去逛一下，買個同學錄。”

“買同學錄幹……”

王逸慢慢收了聲。

李學常還笑着，陽光照得他額角汗水晶瑩。

王逸也不知道自己文藝細胞怎麼就冒泡泡了，閃過一句“他比春光更明媚”。

春光和煦地照耀着他，對他道：“我給你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