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王逸一抿唇。
“你說。”
陳飛燕慢慢道：“我跟你爸是肯定要離婚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離，我堅定地支持你離。怎麼了，他找你打什麼感情牌了？”王逸的嗓門一下就起來了，“他跟你說什麼孩子不能沒了爸？我跟你說不需要啊，我十八了，往前數個兩百年我都成家立業了，誰還要他在我頭上管着我啊。他先背叛這個家的，是不是，他先不要老婆孩子的，他現在扯這些玩意，我現在最煩的就是還跟他姓。我昨還跟我同學說呢，我想跟我小爸姓，他那姓好……”
司機師傅更震驚了。
李學常瞅見，忙解釋了一句：“就是他小姨夫，他們家……風俗，姨就是媽，姨夫也算爸。”
司機師傅幹笑：“我說呢，哈哈，哈哈。”
司機師傅反應兩秒，更震撼道：“我操，小老弟你是個男的啊？哎呀媽，我以為是個老妹兒呢！”
在李學常遇見過的所有感到震驚的人中，這大哥是很禮貌友善的一款了。
李學常面帶微笑：“是吧，都這麼說。”
“老妹……啊不是老弟，我跟你請教一下子呗，你這頭發怎麼留的？”
“就随便一留。”
“随便一留？真行啊，真羨慕。哎你說現在這世道，我讓我閨女留個長發她老不樂意，整得跟小子似的。你個小夥子你頭發留這麼長，是不是那個搞藝術的？搞藝術的都興留長頭發……”
“算是吧。留頭發的事您也不用揪着您姑娘，頭發長她腦袋上不是，她得自己舒服……”
王逸撂下電話就聽見李學常已經跟司機師傅聊到美妝了。
王逸：“？”
王逸：“這給我幹哪來了？”
李學常瞥他一眼：“電話打完了？”
“啊。”
“那下車吧。”
“啊？”
“幹到漫展了。”李學常把車門一開，“都五分鐘了。”
“我靠。”
王逸下了車，兩步攆上李學常。
“到地方了你叫我啊，那你那個排隊沒耽誤吧？”
“沒耽誤。”
王逸回頭看了眼，車還沒走，司機大哥樂呵呵地往這頭招手，看起來聊得挺愉快。
王逸仍然覺得匪夷所思：“不是，我就打了個電話，你怎麼跟人大哥都聊上美妝了？”
“大哥家裡是個閨女。”李學常也跟人大哥招手，“摸不懂小姑娘想法，跟我取經。挺好的，挺愛閨女。”
李學常話裡好像有什麼别的意思，王逸正想細琢磨，大哥把車開走了。
李學常轉話問王逸：“剛咋了，我聽着開頭那一嗓子，你家裡誤會你了？要不要我幫你解釋？”
“哦不用，我媽跟我鬧着玩。我媽那邊……我奶，找她哭了一通，給她說難受了，來确認一下我态度。”
“那……”
“那我肯定支持她啊！”王逸眉毛飛起來又撇下去，“但我也有點難受，我奶她對我還是……算了，今天不說這些。我說了你的英勇事迹，我媽還給我發了個紅包，讓我晚上帶你出去吃飯。你有什麼想吃的？”
李學常看着王逸把沮喪收起來，從一隻悲傷小狗，又變成快樂小狗。
這種快樂可以感染人，讓李學常一邊想安慰王逸，一邊順着他的意思，與他開玩笑。
“少爺出錢，少爺安排。”
“我媽出的錢，你這意思我再聽她安排？”
“那不用。”
“那你給我個章程。”
“我給你……”李學常咂摸了一下，“記仇？回杠我？”
“這不是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嗎。”王逸拿胳膊肘杵他，“不吃辣，喜歡麻醬，好甜口，别的呢？”
秋風習習，吹過李學常的發梢。
太陽往西偏，光攏着王逸，給攏成小金人了。
癢意從心尖往外漫，到手指，再到嘴巴。
李學常一刻都等不了，摸了支煙咬上。
“急什麼，咱倆就處這七天假？你慢慢就知道了。”
這話說得輕，份量卻很重，像是把未來放在王逸面前，緩緩鋪開了。
王逸感覺自己的心越跳越快，他都怕李學常聽見。
王逸想伸手捂一下自己的心，李學常又直直看着他。
好專注的目光，好漂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樣。
王逸口幹舌燥，呼出的氣都滾燙。
“哦……哦。”
王逸無措地捏捏脖子，不敢直視李學常。
“這可是你說的。”
李學常粲然一笑。
“就我說的。”
來日方長。
-
夜深。
林禮跟自己的卧室門搏鬥，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于給鎖上了。
他爸邊砸門邊咆哮。
“小兔崽子你給我滾出來！誰讓你鎖門的？還敢犟嘴了，我今天打不死你……”
林禮呼了口氣，把桌子拽過來擋住門，然後從窗戶翻了出去。
一年不回一趟家，回來一趟就看不上他，罵他成績不好，罵他是個娘炮。
林禮摸了下耳垂，呲牙。
今天喝了點酒，他爹簡直發瘋，直接把他耳釘扯下去了。
好消息，沒破，壞消息，真他媽疼。
林禮順着小路，迎着晚風走。蟲鳴陣陣，吵，但比他爹叫得好聽。
林禮一直走到村裡一個破敗的小亭子那。
小時候他爹曾經讓他踩着肩膀爬到這個亭子頂，被他媽罵了一頓。
林禮有點唏噓，在冰涼的石凳上坐下了。
他打開李學常的粉絲群。
群名【學長全球後援會（11）】。
今天群裡特别熱鬧，林禮估計是學長漫展的返圖，但仔細一看又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跟學長面基成功的十六人之一小芸遇到點麻煩，學長熱心腸，出手幫忙，給小芸感動得一塌糊塗。
還提到什麼跟學長一塊來的朋友，有同去漫展的目擊了，說連來兩天，說也是帥哥，比趙全好看，比趙全跟學長配……
林禮帶着挑剔的目光去點照片。
誰啊，讓老子看看是不是五官端正……
操？
屏幕上出現一張他現在每天都要看好幾遍的臉。
天殺的，王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