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開口邀請的時候沒細想,把人領進家門了才發覺不對。
翡翠家園這房子被李麗芬弄成個花房,平時的主要作用是招待姐妹下午茶和辦公累了小休。
簡單來說——這就一張床。
還有一個能睡人的是榻。
床是雙人床,在樓上卧室裡,能滾仨人,夠大夠寬。
榻是美人榻,坐落花叢中,細窄另說,短,隻有一米七,王逸和李學常誰躺腿都得支在床外面。
雖然李麗芬那意思是這地方除了花都歸王逸了,但王逸也沒法現在給李學常騰出地變張床擺上。
王逸本是不介意跟人一起睡的,但現在他心裡有鬼不敢。
那不是天彎但談過男人的李學常會介意跟同性一起睡嗎?王逸又不确定。
王逸隻能硬着頭皮邀請:“一塊睡呗?”
李學常瞧出王逸不自在,主動問:“沒别的地方睡人了?”
王逸道:“應該是沒了。”
李學常說:“我打地鋪也行,我不習慣跟人一起睡。”
咋知道的不習慣啊,是不是跟趙全試過同床共枕然後發現不行啊?
那有沒有可能不是不習慣,而是人不行呢?
王逸在心裡一咬牙:“讓你打地鋪是什麼待客之道,要打也得我打啊。一塊睡吧,都男人,你還怕我把你吃了啊?”
李學常點頭。
“我還真怕。”
王逸心裡一咯噔。
他露餡了?
他被看穿了?
怎麼看穿的?
他自己都還沒弄清楚啊!
就見李學常歎一口氣,秀氣的眉毛皺起來。
他哀愁地将臉一側,手虛握成拳貼在臉上,切了女聲幽幽道:“我這麼秀色可餐,走到哪裡都該擔心的。”
王逸:“?”
李學常捏了個戲腔,泫然欲泣。
“呀~呀~啐!今日小女子孤身一人,羊入虎口,恐落得個香消玉墜……”
王逸猛地往後撤了兩步,抄起走廊小櫃上的一個花瓶高舉過頭。
他雙目圓睜,臨危不懼,他就是孫行者,者行孫,行者孫!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妖怪,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李學常半掩着臉,翻了個白眼給王逸看。
他再次覺得自己先前想錯了了。王逸多直啊,給他頭上挂個燈泡放道邊,他能勝任路燈柱。
不對,剛進來路上看了一眼,翡翠家園的路燈是藝術路燈,根本不直,造型上有好幾個彎。
那電線杆吧,王逸根本就是水泥築的電線杆。
不過為什麼會先覺得他是急了拐彎的路燈柱啊?
又為什麼先想到讓他腦袋頂上挂燈泡啊?
李學常深深地看了王逸一眼。
“你上次考試多少分?”
“啊?這邊的嗎?這邊的還沒出分呢。”
“你估計呢?”
“說出來怕吓死你,我懷疑我就作文會扣分。”
“這麼牛?”
“普通班的月考題太簡單了啊。”王逸歎氣,“陳老師給我拿了學習班的卷子,讓我有空自己計時做了。”
這倒是李學常忘了,三中普通班太混,跟學習班進度一樣質量不一樣,平時月考卷子的難度甚至題型也不一樣。學習班是全面發展反複磨砺争攀高峰,普通班則是隻抓小點,力争不丢基礎分。
三中連拉排名都是兩班分開排,總榜隻在老師辦公室放着,讓老師走過路過多愁一點。
李學常還看着王逸。
“真不像啊。”
王逸不解。
“什麼?”
“你這八歲的腦子,”李學常認認真真地說,“怎麼可能就作文丢分,蒙我呢吧!”
王逸把放下的花瓶又舉起來了。
“妖孽!敢妄議你孫爺爺!”
兩人鬧了一陣,睡一張床的事就定下了。
王逸瞧着李學常也是真不在乎的樣子,他們石頭剪刀布定了洗澡順序,王逸赢了先洗,往浴室走的時候李學常還說要搓澡工就喊一聲,直男度已經高過王逸了。
那李學常都不在乎,王逸洗頭的時候就罵自個兒——你矯情個屁啊。
王逸君子坦蕩蕩,腰上圍了浴巾,擦着頭發去書房喊李學常了。
“我好了,你去吧。”
“哦。”
李學常應了聲,擡頭一看,怔了下。
“你這……”
王逸站筆直。
“怎麼了?”
李學常把手裡東西一合。
“身材不錯。”
“那是。”王逸把胳膊一擡一彎,把肱二頭肌展示給李學常看,“哥們練過的。”
李學常的眼仁上下一動。
“那練得不錯。怎麼練的?”
“晨跑,再加點這個那個……以前跟我爸一塊練的,他請了專門的教練。”王逸肉眼可見的有點不高興,“老渣男能吃兩家飯還是有本事的,一方面是兜裡有錢,一方面是長得真帥,四十多歲發福的多了去了,他健身,身材好,八塊腹肌,還戴個眼鏡,斯文敗類。”
王逸把擦頭發的毛巾在手上繞了繞。
“他以前還跟我說什麼,‘男的就是得注意身材形象管理,你看平時爸媽吵架,你媽看着我這張臉都能少生點氣。’”
李學常要到王逸身邊了。
門框就那麼點大,王逸往旁邊讓了一下。
“你爸這話還是有道理的。”李學常說。
王逸不屑:“什麼道理,仗着臉去騙小姑娘?”
李學常道:“看着你這張臉,不容易生氣。”
他随意地往王逸肩上一拍,很快擡手往浴室走去。
他的聲音落在王逸身後。
他的溫度留在王逸肩頭。
以他手掌觸碰到的皮膚為中心,那點溫度往王逸全身蔓延,撩撥着他的每個細胞,發出“完蛋了”的震撼訊号。
李學常洗完澡走出浴室,被凍得哆嗦了一下。
屋裡冷風陣陣。
“你開空調了?”
沒人回答。
李學常提高嗓門:“王逸?”
“這——”
樓下。
李學常邊綁頭發邊往下走。
他沒王逸那麼坦蕩,是穿好衣服才出來的,頭發已經吹幹了。
他下了樓梯,一眼就看見卧在美人榻上的王逸。
王逸也把衣服穿好了,還是全套的睡衣,長袖長褲的。
李學常好笑道:“冷啊?冷你還開空調。”
王逸悶聲道:“開空調蓋棉被,坐火炕吃雪糕,這是我的人生樂趣,你不懂。”
“是不太懂,但你這樣準感冒。你感冒連累我我不怕,你二姨這些花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