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他真的已經走了,桑枝悄悄地重新打開台燈,微黃的燈光射在牛皮紙封面的筆記上,更給這本子添加幾分折舊的味道。
夜色已濃,她卻全然沒有睡,翻開筆記。
卷頁上的筆墨清晰,字迹輕盈灑脫,連繁瑣的物理公式都被他寫得飄逸潇灑。他沒有按課本順序,而是把高中物理按五個大塊整合成知識闆塊,每一塊後面各自舉列了三四道典型的例題,思路非常清晰。
桑枝突然感覺到這本“物花寶典”不是她平常想象得簡單總結,對她自己也很有幫助。草草翻閱一遍之後,她已經決定在給王安安之前,要複印一本留給自己。
蓦地,一股怪怪的感覺湧上心頭。
桑枝盯着攤開的一頁紙,将台燈亮度調亮,細看。
水筆墨色清晰,字透紙背。
可是就是,忒清晰了,清楚到一點歲月痕迹都看不出來。
再仔細合上筆記本看一遍,桑枝發現手裡的筆記封面和扉頁都刻意做舊,連内裡的紙頁也有一些是故意折壓過的痕迹。
現寫的?
很好。
默了兩秒,桑枝擡起手機,準備問個清楚,一條信息突出起來闖了進來——
【我是橘子我超甜:快說怎麼感謝我吧,你要的救命救命筆記本給你找到了!不過隻剩下一半,你要不要?】
【我是橘子我超甜:你猜在哪找到的?被我哥塞鞋盒裡了,你說牛不牛這個人】
【我是橘子我超甜:圖片.jpg.】
桑枝點開,放大,一本破解的筆記本展現在眼前,同樣飛揚的字迹映入眼簾,隻不過圖片中的帶着明顯的歲月痕迹。
說是筆記本,看起來就隻剩下十幾頁的樣子,殼子都已經掉落了,看起來很慘。
【我是橘子我超甜:睡了睡了,明天到我教室來拿吧,一杯果茶,七分甜的。】
桑枝垂眸盯着手裡的筆記和手機裡的圖片看,手指不時地在桌邊無意地敲打幾下。
約莫十幾分鐘之後,手機在桌上振動了兩聲。
【豬食貪:我到家了】
【豬食貪:圖片.jpg.】
一杯感冒藥。
圖片中燈光昏暗,應該是隻開了一盞床頭夜燈,一截骨節分明的手指入境,皮膚白皙,指節修長。
當桑枝盯着放大版的圖片看着那截入鏡的手,想到先前觸在這雙手上時候冰涼的手感……思緒像噴湧的洪水,沖破決堤瞬間上湧。這雙手上的僵冷,手背上淡凸的青筋,還有這雙手按住她後腦勺時候微麻的觸感。
甫一回神,她才發覺已經發了好一會兒呆,連忙将放大的圖片點回原樣。
桑枝想了下,指腹在屏幕前打字。
【挂樹女喪屍:筆記你在哪找到的?】
對方秒回,桑枝掃了一眼挂在牆上的鐘,指針已經快過淩晨一點。
【豬食貪:筆記跟着爺的年華葬于土下,爺帶着鐮刀連夜挖出來的。】
桑枝冷哼一聲,唇角勾住,指節飛快打字。
【挂樹女喪屍:哦,那你确定沒挖錯墳頭嘛?】
【豬食貪:?】
【挂樹女喪屍:圖片.jpg.】
【豬食貪:??】
【挂樹女喪屍:不明白?】
【豬食貪:嗓子痛,爺睡了】
【豬食貪:明天上課起不來了,小孩】
【豬食貪:明天放學學校接你,有事】
信息一條一條蹦跶出來,桑枝全面無視,面無表情繼續打字。
【挂樹女喪屍:有沒有可能,你的筆記在葉青家詐屍了。】
【挂樹女喪屍:而我手上的筆記,是不知名的鬼重寫的。】
【挂樹女喪屍:重寫就重寫,你幹嘛專門做舊啊,你好幼稚啊!沈爺爺】
發完靈魂三連問之後,桑枝的眼皮也徹底睜不開了。
算了,不管是不是詐屍,折磨她多日的“物花寶典”總算有着落,心頭一件大事塵埃落定。
*
翌日,當桑枝盯着一對熊貓眼,渾渾噩噩坐在教室位置上完兩節課之後,人還是蒙的。
尤其是當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從學校三樓複印室,左手拿着影印版,右手拿着詐屍版回來的時候,小腿肚子都發飄。
“枝枝,這不會是你物理筆記幫我總結好了吧!”
王安安狂喜地搖着她的胳膊。
桑枝半眯着眼睛,把筆記往桌上一癱,人跟着就想倒下去大睡三百回合。
王安安順勢接過她右手邊的筆記本,封面還沒翻開一半,手中蓦地一空,擡頭撞擊一雙一早晨都沒有見過的無比明亮的大眼睛。
隻見桑枝迅速把她手裡的筆記本插進書包裡,還拉合了拉鍊,然後重新把左手邊的一本推過來,笑眯眯地望着她。
王安安被這個笑容激得渾身一抖,擡手覆在了桑枝的額頭上,“你還好嗎?”
“……”桑枝捉住王安安的手掌,艱難地擠出一個危險,“你用這本也行的。”
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中,王安安打開了筆記本……
“這是我朋友的哥哥寫的筆記,比我的思路更清晰,對我們的物理學習絕對有用!”
不曉得為什麼,桑枝總感覺她說完這句話以後,周圍的空氣更詭異了。
王安安從複印件裡擡起頭,視線向桑枝書包處一瞥,咧嘴,“所以,那份是手寫原版?”
“……這個……”桑枝在頭腦中迅速搜腸刮肚,“都能用。”
“哦……”王安安點點頭,視線卻盯着桑枝不移,“所以,你朋友的哥哥是物理學神?”
“是的,非常牛的學神。”
王安安嘿嘿一笑,湊近了點,“比沈竹瀝還牛嗎?”
桑枝心頭一緊,小鼓打得“蹬蹬”響。
王安安的頭卻越湊越近,聲音也越來越低。
“看在同桌一場的份上,坦白從寬,抗拒從什麼……你懂?”
桑枝無辜地沖王安安眨了眨眼睛,“?”
王安安沖她抛去了一個絕妙的Wink,看了下手表,“離下午體育課自由活動還有4個小時。”
*
4個小時體育課上坦白從寬之後,桑枝很淡定,不過某個人瘋了。
于是,在7個小時放學以後,出現了這樣的一幕。
“他在哪接你?”
“我的天啊,早知道我今天上學就不穿這條牛仔褲了。”
“枝枝,你快幫我看看我頭發亂不亂!”
“晚上都是你朋友我去合适嗎?”
“不合……”
“合适的合适的,大家都是自來熟。”
“……” 好像隻有你挺熟。
沈竹瀝說晚上要去田唯新開的按摩店捧場,這事本來之前田唯就打電話跟她說了一次,不過當時她忙着“物花寶典”真的脫不開身,一拖再拖。今晚是沈竹瀝攢的局,聽說他們樂隊的專輯已經錄制好,今晚算是隊裡私下放松慶祝。而且昨天才拿了沈竹瀝的筆記,今天實在找不到什麼理由拒絕。
王安安突然戳桑枝胳膊,指着一處,“那個是不是你閨蜜葉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