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位來幫忙的女孩子個人額外增加了二十個計數點，再平分一起打敗的醜階武獸計數點。

遊夢得與金星宿互相攙扶着回到了城牆内，明月高懸，冬至賽已然結束。

這明明是真正的戰場，卻又充斥着玩笑的意味。有的人笑着笑着就哭了，而有的人玩着玩着就沒了。

遊竹站在高處無奈又憤恨，她對站在身旁的唐千落感歎道，“身處繁華又怎知貧苦之地，習慣和平又如何适應死亡。”

唐千落聽出了遊竹語調裡的暗諷，想了想看向明月，“貧苦之地也終有一日會發展為繁華之都，戰場的死亡中又何嘗沒有孕育和平。”

“該怎麼做，都取決于人們自己罷了。”唐千落緩緩牽上遊竹的手，被對方暖和的手反包裹住。

“夜裡寒涼，怎麼不多穿點衣物。”遊竹思緒被帶着轉移，完全忘記了唐千落也是武者，不懼寒涼，隻是因為天生體涼這件事。

唐千落淺淺笑了下，“有将軍牽着，又何須衣物呢？”

遊竹聽此，臉上浮現了淡淡的紅色，在月光的掩飾下才不那麼明顯，她沒有再說話，隻是将手握得更緊了。

“好了，将軍不去看看妹妹嗎？”享受了此刻的甯靜之後，唐千落才開口提醒，她承認她也有私心。

“不急，等她們武院導師宣布結果吧。”遊竹搖了搖頭，“她總要面對的……”

“不心疼嗎？”

“隻有我心疼沒有用的，這個世界也不會心疼她。”

“……今晚月亮是一抹彎弓呢。”

“将軍可會射箭？”

“那當然了！”

“不知千落是否有幸能夠親眼見到這一幕呢？”

“明日，晨練如何？”

“自然是再好不過的……将軍……真希望能夠永遠停在此刻啊……”

“未來不好嗎？”

“……或許吧……至少此刻我的身邊有将軍。”

“我以後會一直陪着你的。”

“嗯……”

“不相信嗎？”

“我相信将軍……”

……

錢德再次被尹雲和謝穹這對武侶以二比一的不公平投票投上了當宣布結果的人。

“請各位武生以小組為單位，在城牆前面按出戰順序坐好，受傷人員不能出來彙合者由組長統計，最終剩餘武生人數上報給我。”

等了片刻，統計了這次傷亡情況和獲得的計數點後，錢德眼神灰暗了一瞬，這次竟然犧牲了四十四人，傷員高達五十人。剩餘二十個沒事的計數點也低到離譜。

“有沒有……把隊友屍體帶回來的。”錢德看向底下不複來時意氣的少年們，此刻好似也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們面面相觑，本是一言不發的人們，一個個都舉起了手，“我帶了……”

“她是我朋友，我自然要帶回來……”

“她為了救我而死……”

“他可是我的好兄弟！”

“她怎麼會死呢？”

“他明明還欠着我一頓飯呢，怎麼能就倒在戰場上一動不動呢，是不是不想還了，這怎麼能行呢……這怎麼能行呢？快點起來！”

“被偷襲的那一瞬間，她撲向我，她對我說，她想活下去，可她最後卻又輕輕撫去我的眼淚，抱住了我，‘不過我想，你能活下去算不算我還活着呢……'，懷抱是那麼溫暖，而我卻隻有能力留下那滿手的鮮血和滿是傷痕的屍體。”

“明明我可以救下她的，就差那麼一秒了，真的……真的就那麼一秒了。”

“早知道……如果有早知道就好了，我應該對她比之前再好一點，再好一點才對。”

“我不該跟他吵架的……”

“原來死亡是這樣的……”

“我們不要什麼比賽獎勵了，我隻要我的朋友能夠回來！”

“守衛天吾國……我……連朋友都守衛不了，又怎麼擔得起這份責任呢……”

一句句沒有回應的詢問和悔恨，回蕩在武生之間，哭泣似乎是此刻他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他們也才十六歲，卻也在此刻第一次認識到了生與死的距離。

前一天還在嬉笑的朋友，或許就在下一刻便會離去。他們無法挽留，隻能無助地一遍遍回憶，回憶昨日那些人的笑顔，那些人的舉動來彌補此時此刻無法填滿的空洞。

錢德緩了緩，她知道自己早應該适應這樣的場面，她不是剛任職一兩年的帶隊導師，她不能夠再那麼感性。但說出的話，終究帶了一絲哽咽，“還記得我們應該如何最後送他們一程嗎？”

他們擡頭仰望着熟悉的導師，想起早在第一節課傅人佑導師所教的送葬禮，不禁紅了眼眶，原來如此，早嗎？

猶然記得，他們當時都笑着說這個禮儀有多麼沒必要，而此刻卻成為了記憶裡的回旋镖，一下子劃拉開了他們的心髒，湧出滔滔鮮血。

他們沉默地低下頭，陸陸續續地将一具具曾經那麼鮮活的人擡到了軍營前廣闊的空地，月光之下，他們都顯得如此皎潔美好。

面朝着犧牲的人們，一個接一個低下頭，左手握拳抵在右肩，一齊鞠躬九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