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飛揚,荒無人煙的偏院,尚且年幼的遊夢得蜷縮在姐姐遊竹的懷裡,望着白茫茫的世界,忍不住伸出滿是凍瘡的小手觸碰空中飄飛的雪花,“姐姐,娘親為什麼不願意見我呢?”
“娘親隻是因為生病了,不想将病氣傳染我們夢兒而已,夢兒一定要記住,娘親是很愛很愛你的,不要聽信旁人的閑言碎語,好嗎?”一滴熱淚融化了那滿地的雪,她像是在安慰妹妹又好似在囔囔自語。
冬去春來,二房所出的弟弟遊緣得在學會走路後,總喜歡跟在遊竹和遊夢得的身後,以至于溺愛這唯一的兒子的遊且武在二房元悅的床邊風吹拂下,讓姐妹兩個人搬回到了主院。
“你們能夠回來,是因為緣兒喜歡你們,希望你們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遊且武留下這句話,便甩袖離開了仆人居。
遊竹有些時候都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親,不都說虎毒不食子嗎?那為什麼他可以做到如此狠心。就因為她和妹妹都是女子嗎?妹妹跟弟弟一樣大,卻也要學着照顧弟弟。
看着不過剛到竈台高的遊夢得便要學着做飯,與仆人一般無二的待遇,甚至還要被那些仇恨階級差異的仆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欺負。
在遊竹模糊的記憶裡,明明娘親身體康健,對她十分好,父親也不似現在這般無情,會對她笑,會願意将她舉起。隻是這一切都變了。
自從妹妹出生後,娘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二房也是在這個時候挺着大肚子嫁進來的,那時距離遊緣得的出生也不過就幾日之差。
那時,她也不懂,但她時常能夠聽到奴仆議論,“夫人剛生完,那二房便大着肚子嫁進來,一看就是大人心思早已不在夫人那了,據說大人求娶夫人時,可是說過絕無妾室的。”
“夫人如今還重病在床,看來這姐妹倆今後的日子可不會好過了,尤其是這小主子一出生便被斷定是天生的無武能者。”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如此說道,話語間盡是憐憫。
“我看,我們還不如去跟二夫人身邊人套個近乎,看看能不能換個院伺候,比現在照顧這姐妹兩有前途。”一個稍微年輕的女子建議道。
“嘿,你們知道嗎?這二夫人還是我們夫人的親妹妹。”
“想來夫人也沒有想過自己親妹妹會做出勾引姐夫的事情吧。”老婦人皺着眉頭看向對方。
“噓,我看我們以後估計都得歸二夫人管,英管事可不要妄言啊!”年輕女子探頭看向外面,确認除了她們三個,沒有别人後,放下了心。
遊竹站在竈房拐角處,手中握着兩個早已冷硬的窩窩頭,片刻後往回走去。
……
“夢兒,該起床了。”天色灰蒙隻有星星點點的光亮點綴,姐妹兩便溜進别院,蹲起了馬步,一個時辰後,晨光微露,她們才活動身子,來到了竈房,利落幹起燒早餐的活。
在入夜後,兩人無章法慢慢摸索的對練,沒有手下留情,隻有酣暢淋漓後兩人互相扶持着回到屋内擁抱彼此的傷口。
那些仆人看她們不受大人待見,便總是指揮着她們去幹他們要做的事,按他們的話來說就是,“富家小姐就是矯情,就應該要治治她們矯情的病。”
他們對于階級差距而産生的待遇差距十分不滿,甚至嫉恨,就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欺淩沒有人撐腰的小主子們。以此掩蓋自己的無能。
随着年齡的增長,遊竹漸漸心裡也清楚這些狐假虎威之人的心理,越清楚,她便越刻苦,“夢兒,打水也是有技巧的,方式選好,也可以達到煉體的效果。”
她借着弟弟遊緣得的親近,成功進入本家藏書閣中,盡全力吸取外界的知識,再一點點教給妹妹。
遊竹對于弟弟的感情也很複雜,她從幼時無法克制的遷怒到被叫那一聲聲軟糯的姐姐時,内心驟然的柔軟全都是如此真實。
從一開頭為應付父親,裝模作樣的對他好,到後來真正将弟弟放入心底,為利用他而愧疚。不過她從始至終都清楚,弟弟還有很多人愛他,但妹妹隻有她了。這點愧疚不足以她放棄想要帶妹妹遠離這裡的心。
所以遊竹時常趁沒人時跟遊緣得念叨相同的幾句話。
“你喜歡二姐嗎?”
“喜歡!”
“還記得我們修煉的目的是什麼嗎?”
“保護重視的人!”
“那?”
“努力變強保護姐姐們,尤其是二姐!”
“對了,真乖,回去繼續揮劍吧。”
“好!”
遊夢得也在姐姐的教導下日漸長大,再難聽的話在她耳裡也被過濾成為隻要你足夠強大就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長大後唯二落淚,一次是聽姨娘說娘親不願意見她是因為嫌棄她是無武能者,第二次就是十六歲那年姐姐的離開。
又是一年冬至,這次姐姐不再會在單薄的被褥中抱住她,哄她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