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彧點頭應允,手上動作卻不停,這個清明有加,百姓愛戴,晉級加祿;這個徇私舞弊,城内怨聲載道,官降一等......
一個熟悉名字投入賀彧視線——趙登深。賀彧翻看趙登深上任這半年來的治理措施,面面俱到挑不出錯處。倒是這等人才僅僅是個刺史還有點大材小用,推出來這樣一個棋子,可見懷王身前之人都不是泯然之輩。
夜靜得悄無聲息,隻剩燈燭燃燒的“噼啪”聲,這個時辰宮門大關,賀彧回不去府,幹脆找了個偏房對付一夜。
一抹暗色身影步入廊下,竟沒驚起一絲風聲,此人不請自來,登堂入室,暗色衣袍融于濃夜,無人察覺。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文書,來人喃喃道:“趙登深——查得挺快……”比他想的聰明。
來人把手中東西扣在燭台下便回身順原路返回。
一聲輕響,來人隻微微側頭朝那處瞥了一眼,随即大步離開。深夜偷偷潛入吏部已是名不正言不順,不被旁人察覺為妙。
再者他知曉那人是誰,響動也是那人故意為之。身影掩入夜色,連同幾不可聞的一聲輕笑。
賀彧放下手中的樹杈子,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出神。
他折返回來本意想上個鎖,特殊時期難保不會有有心之人篡改文書,巧的是還真有,賀彧又是個不會武的,隻能撿了個還算粗的樹杈子,不至于空手應付。
不過一盞茶賀彧見那人便出來了,這麼短時間不足以翻找和篡改,那此人目的是什麼?
他嗎?但當時賀彧有意弄出響動,以那人的耳力不可能察覺不到,他還是好好地站在這。
連忙丢下樹杈子步入屋内,沒有被翻動的迹象,文書都還好好的擺在原處。賀彧點上燈燭忽然瞥到燈台下露出的紙片一角,連忙擡起燭台取下,連滴到手上的蠟油都無心去發覺燙不燙。
字迹賀彧見過,出自謝行瑾,但隻有短短五個字:懷王,襄陽王。看到此處賀彧便更加确定懷王的确别有用心,傳言在賀彧這裡也能全然推翻。
思及此賀彧背後還隐隐發毛,若是今夜他真的走了,這消息被有心之人看了去回頭再告到皇上面前,這可是掉頭的死罪!
賀彧看着它徹底成了灰才長舒一口氣,狠狠吐槽謝行瑾。
文書全處理完已是十日之後,賀彧起了個大早醒神準備上朝。
賀彧一身绯色官袍,袍上的錦雞栩栩如生,顯得人華美無二。腰間束以花犀帶,玉質圓潤、柔和如脂,襯得腰身精瘦确有力量,腰細腿長。
賀彧對着鏡子撫了撫并不存在的皺子,不禁喟歎一句:本公子當真是豐神俊朗!舉世無雙啊!
“陛下,這是今年官員考核結果,”賀彧把最終彙總的文書交予皇上身邊的喜順,“還請陛下過目。”
“有勞賀尚書,平身吧。”李奉泊緩緩開口,語氣不緊不慢,卻在瞥到某個名字時眉頭一皺随即又松開。
李奉泊登基不過五年,還學不會喜怒不形于色,雖然面上看不出但眼神中還是透着絲絲郁悶。
李奉泊朝下面擺擺手,道:“今日就到這,有事啟奏,無事退朝,衆愛卿散了吧。”衆人紛紛叩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等……賀尚書,朕有話單獨問你。”李奉泊等衆人退下,大殿隻剩李奉泊和賀彧。
李奉泊朝喜順使了個眼色,喜順便走到賀彧身側,伸手示意賀彧,“尚書這邊請……”
賀彧微微欠身,讓過喜順,“請……”
喜順帶他來了禦書房,恭敬道;“請賀尚書稍等片刻,陛下即刻就來。”
“公公言重,為陛下人臣,自是以陛下為準,在下等多久都無礙。”
喜順笑笑并未答話,又朝賀彧福了福身便出去了。
不多時,門外一陣響動,一聲尖細紮的賀彧耳朵生疼,“皇上駕到——”
賀彧撫袍将跪,末了聽一聲,“愛卿免禮,”便起身看向李奉泊。李奉泊未着朝服,鎏冕也已摘下,露出面容。
李奉泊如今還不過三十,面上滄桑盡顯,眼角處有些細微褶子,怎麼說,有點老。
賀彧想到謝行瑾那張臉,不禁感歎,明明年紀沒差多少,怎的容貌卻是雲泥之别!?
“賜坐,“李奉泊吩咐喜順搬來椅子給賀彧,”特意留下賀尚書是為了官員考核一事……有些話朕想單獨與尚書交代。”
“陛下若有疑問直接問下官便可,下官必定知無不言。”賀彧不知他打的什麼算盤,隻得順着話說。
李奉泊拿過賀彧在朝上遞給他的文書,眉目間略有思索,“朕見這今年的官員調動跨度比上次大許多……地方上降職革職的比晉升的多出許多,難免不會激起其他人的怨怼之心。”
賀彧料到李奉泊會問此事,不慌不忙道:“陛下有所不知,官員革職降職之地都是小鄉縣,特别是荊州此地,官員仗着一家之大在縣裡作威作福,做的都是罔顧人倫之事……百姓也是積怨已久,奈何消息傳不到長安,也是現下才……”賀彧語氣誠懇,把那惡人所做之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通。
話未說完便被李奉泊擡手打斷,“想來是朕疏忽了,去年荊州一事竟隻顧懲處所牽連的一衆人,卻忘了鄉縣更容易出問題……”李奉泊眼珠轉動,想起來什麼似地對賀彧道:“有勞賀尚書,朕想起離上一次考核已過去四年之久,這一下子讓賀尚書處理四年積壓的文書,朕難免有些過意不去……”
賀彧連忙起身朝李奉泊行禮,“微臣不敢,陛下既能把此事交予微臣乃是微臣之幸,臣何能擔當此言!”
“哈哈哈,快快請起,”李奉泊笑了兩聲,“賀尚書年紀雖輕卻能擔當大任,朕甚感欣慰……還望賀尚書時刻警醒自己莫要步了湯陵的老路……”
“臣定當謹記陛下之言。”賀彧應下。
湯陵——前吏部尚書,貪污謀反之罪,最後被扔在亂葬崗,估計屍骨都不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