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豔陽高照。
福自來賭坊這一天的生意依舊紅火,一連來過幾日的賭徒們沒有注意到,今天給他們端水拿籌碼的人不是以往那個眉頭上長着大痣的愣頭少年了。
在賭坊後院連接的廳堂上,戚不語揉着被雲霄彈得一片青腫的腦門兒,斜眼瞟着主人位上穿着一身員外服,五官都全然改了一遍的的玄天教主晏十三。
約麼兩柱香以前,有人把正被雲霄毒打的他拎到了這裡,還給他上了一杯清茶,告訴他那個坐在主人位上穿着員外服的烏金榜就是晏十三。
他吓得直接打翻了茶杯,像是活見鬼一樣的當場跑路。
當然,他剛站起身就被先前救他的人按回了椅子上。
扳着他的腦袋,拎着他的耳朵,确保他能聽清晏十三所說的每一個字。
好在晏十三對他的态度還算很客氣的,用極其精簡的語言把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包括雲霄的老馬,被血洗的賭坊,還有那天夜裡那群打不死的怪物統統告訴了他。
戚不語坐在椅子上認真消化了一會兒才把晏十三對他說的和雲霄騎在他身上彈着他腦袋罵的串聯起來。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道:“這麼說,我來的不是時候了?”
“你來得何止是不是時候?是簡直太不是時候了!拿人錢财給人消災!誰讓你又跑到這兒來的!”站在晏十三身邊抱着胳膊運氣的雲霄一看到戚不語這雙賊溜溜的鼠眼就又沉不住氣了,方才如若不是晏十三身邊那個易容成烏衍清的教衆及時出現把他從戚不語的身上拽下來,他早就把這個小蟊賊的眼珠子從眼眶裡彈出來了。
“我又不知道你和晏教主在做什麼,我今天就是來還賭債的,順道再摸兩局翻翻盤子。”戚不語聞言也不示弱,他指着自己頭上被雲霄的食指彈出來的腫包:“我若是早知道一進門你就想要我的命,哪怕有鬼拽着我也不會進來的!”
“你不知道?你敢說你什麼都不知道?”雲霄冷哼一聲把自己抱肩的雙手上下換了個位置,款步走到戚不語面前,用左手敲了敲左側的太陽穴,調出了腦中在那個深夜被一群怪物吓出的全部智慧,毫不留情的質問道:“東西是不是你偷的?馬是不是你賣的?賭債是不是你欠的?我們這邊鋪開的漁網,一頭撞進來的是不是還是你啊?我看你不是不知道,你是太知道的!沒準兒你就是和那個老惡鬼一樣,都是一夥兒的!”
“诶诶诶!雲兄弟!酒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啊!”戚不語被雲霄一連串楔釘子一樣的質問問得當場坐不住了,他拍着大腿踩着椅子,挺身和雲霄比着氣勢:“東西是我偷的,可我又不知道我偷了個什麼,我要是知道,我還能天天拎着那麼個要命的玩意兒招搖過市?我就活得那麼不耐煩嗎?還有你的馬匹老馬,那老東西犟的跟驢一樣,讓它往東偏往西,天天帶着它我都累贅死了!”
“阿德就是年紀大了脾氣不好,誰讓你把它賣了的!”雲霄把雙臂向後一背,挺着胸膛踮着腳尖和戚不語針鋒相對:“别的話我可以都不問,你就給我解釋解釋你今天一大早到底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還賭債!”戚不語斬釘截鐵。
“呸!小狗賊你還個屁的賭債!”雲霄從喉間殺出一口濃痰,狠狠的淬了一地。
“賊怎麼就不能還債了!賭債嫖資不能欠這是江湖規矩!你個毛頭小子懂得什麼?”戚不語毫不心虛的拍拍自己的胸口:“老子是賊!但老子也是講道義,講規矩的賊!”
“我去你爺爺的江湖規矩!”血氣方剛的小少俠甩手拎起了戚不語的衣領,拿着自己堅硬的腦殼猛然撞向了戚不語的面門。
“嗷!!!”戚不語被撞得雙耳嗡鳴,鼻頭發酸,好一陣子天旋地轉過後,他也準備來個迎面反擊:“好小子!我跟你拼了!”
就在兩個小崽子正卯足了力氣想再給對方迎頭一擊的時候,一直坐在主人位上的晏十三淡淡的說了兩個字:“行了。”
這兩個字短促的好似蜻蜓點水,可兩個人仍舊相當識趣的松開了彼此。
一個坐回原位龇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腦門兒,一個退到主人位後方别别扭扭的扶着椅背,連眼神都不再投向彼此。
半晌過後,戚不語的眼前總算沒有了因為重創而産生的光點,他松下了一直緊繃的臉頰,把揉頭的雙手搭上膝蓋,一邊搓一邊對晏十三說道:“先前聽晏教主您說,您把在下的人頭和雲兄弟的人頭都送到那個張老丈的家門前去了?那我……我……”
“你不就是想問你還能不能頂着你自己這張臉出門麼?拐彎抹角的幹什麼?”雲霄半挑了唇峰剜了戚不語一眼。
“額,對對對,雲兄弟說的對。”戚不語連連點頭,一直搓在膝蓋上的手掌已經熱的發燙,麻織的褲子都被他搓起了毛刺:“我就是怕耽誤晏教主你的事情,我出不出門的倒是無所謂。”
“想來無妨。”主人位上的晏十三斜身撐着額頭:“那裡的人并沒有相信你們二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