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幫他。
多麼大發慈悲的一句話。
卻讓謝恒逸咬緊了後槽牙。
這話聽了,真是讓他很不爽。
高高在上的儀态做了十足。
比起憐憫地施以援手,他倒甯願齊延曲對他頤指氣使。
“我居然不知道齊警官這麼有善心,”謝恒逸胸口憋着一股氣,以至于說話時很是刺人,“這算是施舍麼?我不需要。”
無論是真慈悲還是假慈悲,他都不需要。
齊延曲微微蹙眉,不太理解對方的腦回路。
他糾正了一個久未被注意到的細節:“你不必這麼叫我,我現在不處于工作狀态。”
不處于工作狀态?
謝恒逸幾乎快要冷笑出聲來。
分明每時每刻都處于工作狀态,句句話都嚴謹以待。
不讓叫齊警官?那還能叫什麼?
“我們似乎沒有熟到能互相稱名道姓。”
齊延曲靜默地看着樓底下的人,過了一會兒淡然道:“随你。”
随便對方如何稱呼,随便對方要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随便對方會淪為何種下場。
無所謂的态度始終如一。
“随我?”謝恒逸被這兩個字激起了不尋常的情緒,“什麼都能随我?如果我說想把你關在這一輩子呢?”
他提了一個相當大膽的想法。
看似不切實際,可越是深思,他越是覺得合理:“我的計劃會繼續落實。法律的刀子或許不會捅向我,但你的刀子會。不能放走你,那就隻能關起來了。”
說到現在,謝恒逸早已不滿意于仰視姿态。
他舉步走上樓梯,每跨上一級階梯,眼中燒灼的滾熱意味就愈烈一分。
“要是讓你逃掉,大不了罪上加罪,多一個拘禁罪名而已,反正千刀萬剮不過一死。”
灑脫完,他話鋒陡然一轉,語氣不着調,尾音拉長,刻意營造出危機感:“可你要是逃不掉,我一個罪名都不會有。”
一句接一句的話間,他已然來到齊延曲身前。
挺拔寬闊的身子背着光,刀削斧鑿般的面部線條融在陰影中,分外明亮銳利的眼睛被侵略性填充:
“不妨先試試看,你能不能逃掉?”
謝恒逸緊盯着齊延曲的瞳孔,試圖從中窺探出什麼。
事到如今,對方作為警察的規則被打破得差不多,總該外洩出些真實情緒了。
但很遺憾。
淺色眸深不見底,卻一無所有,令謝恒逸一無所獲。
齊延曲雙手搭回扶手上,不是因為無所适從,而是打算回房。
他根本沒把那些狠話放在眼裡,在驅動輪椅前,沉緩留下一句:“謝恒逸,情緒占上風時不适合談話。”
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場幼稚的鬧劇。
如果主角是五歲小孩,他還會觀看捧場。可主角是成年人,他毫無興緻跟耐心。
他把滑落下去的毛毯往上拉了拉,微偏過頭給了謝恒逸最後一個眼神:“我的話僅作建議,你具體要怎麼做,全憑你自己決定。”
事情本該怎麼發展、就怎麼發展,他遵循且配合這種發展。
他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對謝恒逸的事半點不感興趣。
既然無法将人引回正途,那就尊重他人命運。
輪椅随着齊延曲的動作緩慢輾動過地面。
剛移動不過半米距離,前輪便被不知是什麼的障礙物抵住,無法再前進。
更深的陰影覆蓋下來。
謝恒逸長腿一邁,輕松橫插進來,牢牢擋住齊延曲的去路,即便輪子壓在鞋面上也毫不在意。
他俯身朝前,攥住齊延曲單邊肩膀,掌心跟圓潤肩頭嚴絲合縫,而後逐漸攀至頸部側方。
許是怒氣超過阈值,他的手溫度高得驚人。
皮肉相接觸的一刹那,宛如有人往他身上傾倒了一盆涼水。
跟他設想的一樣,齊延曲這個人冷到骨子裡,貼上去時連皮膚都不帶多餘溫度,除了隐隐的脈搏跳動和上佳的手感,再感受不到其他。
這讓他找回幾分理智,但沒完全找回。
謝恒逸做出這個舉動後,心裡有點茫然。
他要做什麼?難不成他氣急敗壞到想掐死齊延曲的地步了嗎?
但要掐死人不該從側面襲擊,該從正面才對,那樣的話他就能把對方死死按在輪椅靠背上。
再然後,他僅需使出五成力道,就能讓這人窒息得喘不上氣、隻能微張開嘴拼命汲取氧氣。
這樣,他就能如願看到齊延曲最狼狽的模樣。
他下意識用指尖摩挲起那處後頸,思考着實際操作起來的可行性。
要命的部位被掌控在别人手裡,略顯粗糙的指腹碾過光滑敏感的皮肉,泛起絲絲癢意。
本能反應不受控制,齊延曲渾身輕顫了一下。
為了掩蓋住這個反應,他冷聲警告道:“别動手動腳的。”
謝恒逸思忖良久,慢吞吞松開了手。
說得像誰樂意碰似的。
……雖然确實挺好摸的。
但他究竟為什麼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