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恒逸沒想到病患會因此恢複意識,便直起了身體。
畢竟他們離得實在太近。
尤其是在對視時,這種近距離感會更加明晰。
朦朦胧胧中,齊延曲以為謝恒逸起身是要走,便伸出手去攔。
他看不清眼前景象,以至于什麼都沒抓住。
随着謝恒逸漸漸站直,那隻手抵在衣服上一路下滑,最終攥住了衣角。
纖長白指跟衣料絞緊,指關節暈着紅。因是好不容易抓着的,逮住了就不願意松。
謝恒逸感受到衣服上的牽制力,沒有馬上掙脫開。
那力道太小,跟昨天貓撓他似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一聲不吭的病患終于吭了一聲。
吭了什麼沒聽清,謝恒逸花費幾秒時間從口型分辨出——病患叫了他的名字。
吭的是“謝恒逸”三個字。
也就是這三個字,沖沒了謝恒逸心底那一丁點的看好戲心理。
謝恒逸原本欲要挪開視線,聽到這虛弱的語氣,徹底移不開眼了,忍不住去探究——對方的眼睛此時又是怎樣一番情境?
忍不住自然就不必忍了。他一直都是個随心的人。
趁病患還暈乎着,謝恒逸觀察起對方的眼睛,直勾勾的,毫不收斂。
齊延曲努力睜着眸,睜是睜開了,卻做不到眼神專注于一點,始終是渙散的,呈現出茫然無助的神色。
漠然疏離感不再,配上粉撲撲的發熱狀,反倒很能吸引人靠近。
觀察完,謝恒逸又看了眼仍攥着他衣角的細手。
……他算是發現了。
小心眼一叫他的名字,就準沒好事。
能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既然如此,報複計劃再推遲幾天吧。
反擊什麼的,暫且不提。
再次認命。
他無奈地穿回了外套,準備把病患送去醫院。
一打開門,他就意識到這個法子不通。
外頭是烏壓壓的陰天,沒有雨,沒有雪,刺骨寒風便不受阻擋,穿透厚實的衣裳,豁喇喇地往衣領裡鑽。
就算是他都感到幾分冷意,更何況屋裡頭那個體弱的?
不出所料,齊延曲剛強撐着坐起,正巧門外的風猛地往裡灌,疾得茶幾上攤開的雜志都被掀翻在地。
沙發上坐着的人瞬間猛顫不止,平直單薄的肩一下下抖着,咳得厲害。
聽得謝恒逸那是一個心驚,生怕下一秒人就咳出血來、倒地不起了。
他立馬把門關上,并閉緊窗戶,走回沙發邊,在齊延曲身前站定。
齊延曲大腦宕機,有點犯迷糊,一時間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他慢半拍地揣測:是因為懶得送他去醫院,所以選擇對他痛下殺手?
血腥場面他見過不少,但他不是很想見到有關自己的血腥場面。故而齊延曲坦然閉上了眼。
幸好,随之而來的不是疼痛。
是一陣天旋地轉。
微涼的手先是掌在他的後頸,而後下移至他的後背,将他整個人托起。
他驟然離開沙發,半邊身體感受到了另一種體溫。
不屬于他的體溫,不冰不燙,剛剛好,像塊溫玉石。
他潛意識将手放了上去,手底下是硬邦邦的結實觸感。
沒放幾秒,他就松開了手。
溫度剛好,觸感卻不好。
齊延曲将眉擰得更緊,有點不滿:
被騙了,不是玉石,是塊糙石頭。
此刻,若是謝恒逸低頭,就能察覺到齊延曲溢于言表的譴責意味。
但别說低頭,他餘光都沒向下瞟過半分。
懷中人呈放松姿态,手腳皆自然下垂,鼻息分明那麼淺,呼出時灑在他手臂上的熱意卻強烈無比,以及發絲掃過皮膚帶起的癢意,都令他難以忽視。
原來從一樓到二樓的樓梯這麼長,走了半天還沒走到客房。
當初買房的時候,應該買帶電梯的。
他思緒亂飛,把人放在床上時才發覺走錯了房間。
這裡不是客房,是主卧,他的房間,他的床。
他不想再經曆一遍剛才的折磨,幹脆将錯就錯,讓出了主卧床位。
謝恒逸拿起遙控器把室溫調高,回到樓下找出了冰袋跟醫藥箱,又接了盆溫水在房間備着。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他看向床上陷入昏睡的人。
……無從下手。
謝恒逸想不通,為什麼一碰到齊延曲,他就渾身不自在。
并且這種反應是他控制不了的。
難不成這就是生理性厭惡?
看來他比自己想象中還要讨厭這人。
麻煩且多事,難伺候得很。
确實該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