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的缙城葉枯樹眠,已隐隐有入冬的迹象。
彼時,R大校門口。
大多數學生聚集在此等車。本該是喧雜吵鬧的公衆場合,卻不知為何有些冷場。偶爾有談話聲也是掩嘴低語,似乎在忌憚着什麼。
“班長最近還在騷擾你沒?”
說話的是個斯文男,黑框眼鏡下一張周正普通的臉,正對着身邊的室友擠眉弄眼。
而在他身邊,出類拔萃的男子松弛而立,不僅是身高如鶴立雞群,面容骨相同樣優越至極,棱角分明的線條中透露出野性,稍一擡眼便生出居高臨下的傲慢之意。
盡管衣着是學生裝扮,仍叫人覺得不容小觑,僅憑氣質足以吸睛奪目。
男子聽見問話,眉間頓時緊鎖,明顯不想聊起這個話題。
可惜斯文男是個情商為零的,不依不饒地喚着:“謝恒逸?謝恒逸!”
叫魂似的喚了老半天,謝恒逸終于大發慈悲搭理了一句:“被我拉黑了。”
原本興緻勃勃的斯文男瞬間焉兒了,轉而不抱希望地打趣道:“我說,你要不跟他試試?班長那模樣跟小姑娘也沒差,況且追你這麼久了,是真喜歡你。”
謝恒逸斬釘截鐵:“老子筆直。”
長得再像女的,那到底也是個男的。
和男的談戀愛?他?怎麼可能?
“行吧!”斯文男知道這是位說一不二的主兒,很快放棄了勸說。
“那其他人呢?給你表白的都排長隊了,一個沒瞧上?”
謝恒逸嗤笑一聲,直接把話撂下了:“戀愛,狗都不談。”
眼瞅着斯文男還要說些廢話,他淡淡威脅道:“再多說一句,小組作業我不負責。”
效果立竿見影,耳邊立刻沒話音了。
斯文男低頭看了眼手機,預約的車還有兩分鐘到達。
他實在無聊,一陣左顧右盼後,視線停留在跟學校相鄰的市級公安局,開始自說自話:
“這市中心的公安局可真夠氣派的,進去了就是鐵飯碗,要是我能娶個美女警官當媳婦該多好。”
謝恒逸置若罔聞,難得好心提醒:“車來了。”
如其所言,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兩人面前。
謝恒逸率先打開車門,揚了揚下巴,示意斯文男上車。
斯文男作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忙不疊坐了進去,幹等了會兒才發現謝恒逸沒有上車的打算。
他伸長脖子使勁往外探頭,想問問怎麼個事。
謝恒逸随口解釋道:“我忽然記起來得去我小姑那一趟。”
敷衍是真敷衍,倒沒騙人。他小姑是開網吧的,他筆記本電腦落網吧前台了。
既然沒有八卦,斯文男就沒多問,同樣敷衍地點了點頭。
随即車門被關上,轎車揚長而去。
謝恒逸無視掉周圍似有若無的打量,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沒走幾步,一隻白到發光的緬因貓從牆角冒了出來。
它頭顱高高昂起,蔑視前方,踩着慢悠悠的步子,仿佛在巡視占有的領地。
真正引起謝恒逸注意的,是它嘴裡銜着的東西——薄薄的豎式黑色皮夾,上面镂刻着圖案。
那圖案被毛發遮擋了一半,謝恒逸斂着眸多看了幾眼。
越看越眼熟、越看越不對。
他毫不留情地捏住白貓的後頸,輕而易舉将它提了起來。
白貓被他扼住了咽喉,吓得呆愣愣地懸挂在空中,全無剛才的優雅形象,口中一松,那黑色皮夾“啪嗒”掉落在地。
謝恒逸把努力僞裝成屍體的白貓扔到一邊,彎腰拾起地上的皮夾。
拿在手裡可以分辨出是尼龍材質,他心裡有了底。
想必他的猜測不會錯了。
果不其然,那皮夾正面赫然是警徽圖案,下方明晃晃标注着“人民警察證”五個大字。
這年頭連貓都有編制了不成?送去給他那思春的室友當媳婦得了。
謝恒逸差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想到這,他看了看腳邊,發現膽大包天偷警官證的貓賊早已溜走。
讨人嫌的,把爛攤子留給他了。
謝恒逸歎了口氣,準備打開皮夾看看裡頭的證件信息,忽然感覺有個涼飕飕的東西貼了上來。
是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滑膩膩的,像蛇一般,惡心至極。
他下意識把警官證揣進兜裡,然後擡起頭。
眼前是一張放大版的清秀臉龐。
正是先前閑聊時提到過的人,計算機系五班的班長,名叫楊央柏,給謝恒逸表過無數次白,無一例外統統慘遭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