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滿座皆驚,衆人嗡嗡的讨論聲響徹整座正殿,垂眸的唐旸聞言猛地擡頭看向一旁沉默的江泠風,隻是片刻後他又低下了頭,雙手緊握成拳緊握在身側,似乎在壓抑什麼。
裴長老更是瞠目結舌,半晌才不可置信道:“師兄,你怎麼可以……”
江霁猛地擡袍揮出了一道強勁罡氣,氣流湧動着撲向了正殿之外,打在了門口一棵古木上。古木嘩啦應聲折斷了許多枝丫,一下子淋了門口弟子們一身。所有人感應到了江霁的不耐煩,立刻正襟危坐起來。
“怎麼不可以?”江霁随意地撣了撣衣袍,雙目沉沉,一一看過在場所有人,在那一瞬間他身上爆發出了一股驚人氣勢,震得在場所有人都不敢擡頭質疑他的決定。
裴長老被江霁身上的威壓壓得擡不起來,但他依舊固執地仰着脖子,他看着眼前之人,眼中不由産生了一股臣服之意。即便江霁已然老去,在衆人面前總維持着慈眉善目的模樣,但如今在他身上,又看到了江霁過去叱咤風雲的一絲痕迹。
也正式因為如此,他才……!
因這股念頭,裴長老咬牙掙脫開那股威壓,想上前去勸說江霁,卻被江霁擡手攔住。
江霁雙手輕輕一壓便制得他不得動彈,他溫和道:“裴師弟,我知曉你想說什麼,但是我不會聽,我也有我的理由。”
裴長老咬着牙惱怒道:“師兄,你這是要毀了岱夫派……”
江霁輕輕道:“師弟,你言重了,先冷靜聽我說完。”他輕輕地在裴長老身後一拍,一股微弱的靈氣鑽入了裴長老的身體裡,裴長老雙目一瞪,身子搖了搖,才勉力站穩了,隻是他身上靈力被江霁用法術鎖住,暫時用不得力氣了。
江霁見裴長老終于老實下來不再固執地想要阻攔他,這才垂眸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泠風。
他望着她的頭頂,許久才道:“泠風,你可聽見?”
因江霁收回了那股威壓,衆人開始暗自活動筋骨,眼睛又偷偷觑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泠風。自江霁宣布她是掌門人開始,她便一直一言不發,感覺不到她的欣喜若狂,甚至讓人覺得她似乎對這件事不以為然。
江霁繼續問,聲音又帶上了一絲嚴肅:“江泠風,你可明白?”
唐旸已然松開了拳頭,雙目沉靜地看着前方,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裴長老臉上挂着不屑,但他抱臂也沒有說話。其他故作不在意的人也已然将目光投向了江泠風。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江泠風的回應。
許久,頂着衆人的殷殷期盼,江泠風才緩緩擡頭道:“是,師傅。泠風領命。”
江霁這才露出了一絲笑,下一刻很快便隐去,他雖是對着江泠風說,可眼神卻看向在場所有人:“掌門人之事,我知道對你來說責任實在過于重大,然而我信你,你一定不會辜負我的期望。”
江泠風再次叩首:“是。”
江霁擡袍掩嘴輕輕地咳了幾聲,方才還唯我獨尊的冷酷面容變得蒼白疲憊起來,他揚了揚衣袍,寬大衣袍顯出他有些瘦弱的身形:“除了江泠風,其他人便先退下吧,我還有事要與她詳談。”
候在正殿外頭的弟子們低着頭向江霁道别而去,隻是眼中滿是戀戀不舍。幾個長老們猶豫許久,在江霁無聲的眼神震懾下,還是無奈地帶着自己的弟子們離去。
最後離去的是唐旸和裴長老。
弟子自發地想扶着被鎖住經脈的裴長老,卻被唐旸捷足先登:“我來吧。”
裴長老倒沒有計較,隻是如刀一般的眼神落在了依舊垂首跪着的江泠風身上,随後他才冷冷地哼了一聲:“我們走。”
直到腳步聲逐漸遠去消散,大門也被關上,江霁才坐了下來,語氣中滿是無奈地看着江泠風:“泠風,你還在怪我嗎?”
江泠風擡頭望着眼前年過半百的老人,許久才搖頭。
皺紋叢生的蒼白面容,看着有些渾濁卻又慈愛的眼神,明明是當今修仙界第一掌門人,在他身上卻看不出任何傲氣。他像普通人家的老人一般,偶爾嚴厲,時常溫和地指點弟子們修煉。
“唉,我也清楚你志不在此,可我早就有這個打算,我這般年紀,也該把擔子留給年輕人了。”說罷,他皺了皺眉頭:“還跪着做什麼,起來吧。”
江泠風在江霁的眼神示意下緩緩站起身:“可我的修為……”
江霁搖頭止住了她的話:“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無須擔憂。”他笑起來:“其實讓我最高興的事,你居然應下了。”他滿是感慨:“我以為我還要費點口舌。”
江泠風不是第一次聽他這番見解,在察覺到江霁隐隐有傳位于她的想法時,江泠風就不止一次都表達出拒絕。江霁也尊重她的想法,說過會從長計議。
江霁繼續興沖沖道:“我曾跟你說過,我心中早就覺得掌門之位非你莫屬。”他歎了一口氣:“你有整個岱夫派都不曾有過的東西。”說罷,他又笑了笑:“所以我真的高興,如今你居然答應了。”
“你為何會突然改變想法呢?”江霁好奇問道。說罷,他看了看江泠風的神情,又自顧自說道:“罷了,還是不問了,若是問了,我怕你又想着拒絕。”他調侃一笑,眼中竟是一派如釋重負:“我也算是卸下了這個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