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抄家滅門啊!母親大人。”燕綏最後四個字咬緊了字音,卻嘲弄味十足。
不知道哪幾個的緣故,太奶明顯愣了一愣,“你,你到底要做什麼!”
燕綏眼裡似是含着笑,“我特意讓你清醒過來,就是為了讓你親眼看見,整個燕府,為我母親陪葬。”
“我當初就不應該心軟,留下你這個孽障。”太奶瞳孔蓦然一鎖,渾身又在不停地顫動,隻是這才是因為過度氣急。
燕綏好似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仰頭長笑後,臉色卻格外陰郁,“心軟!你們不過是想要攀上晉王的高枝,又不舍得把自己的兒子去北遼送命,才把我的命留下。用我母親的性命做要挾。”
說到此處,他雙眸裡好似又抑上了悲傷,“你們說要善待我的母親,卻将她毒害,抛屍荒野。”
說到此處,連初一十五的目光裡都多了幾分不忍。因為他們回憶起剛回來的時候,迎接他們的不是錦衣玉食,重回故國和燕府與親人團聚的祥和場景,而是三個少年跑到亂墳崗,一具屍體一具屍體辨認,十五現在還記得那金黃到發黑的日頭,無數在樹枝上虎視眈眈的秃鹫,還有令人作嘔的屍臭,他們起先三個人在找,最後官家悄悄派了人來,才快了一些。
當他們找到時,燕綏已經五天五夜沒有合眼,也沒有吃飯。
初一有時候回憶起來,就算是在北遼,燕綏眼中的火光和熾熱也從未熄滅過,但安葬了他的母親後,一切好似都變了,燕綏的眼中,隻有冰冷,他整個人也成了毫無感情的屠戮工具,像極了亂葬崗上亂飛的秃鹫。
“我說過,不是我們,不是,我隻是,隻是……”
“隻是虐待她,欺辱她,相較于直接讓她死,你甯願折磨她,最後我的母親不堪其辱,選擇服毒自盡!”垂在兩側的雙手緊攥,陶夭夭看不清他的臉,隻是感覺他的雙肩都在抖動。
這時,人群中的燕忠達突然大叫起來,“我知道了,是你給母親下了毒,讓她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最近甚至神智都變得不清楚了。是你!”
燕綏半側過身,視線掃過來,陰鸷乍現,“是我!我怎麼會讓她輕易死去,我要讓她看着燕府子嗣凋零,然後在某一天轟然倒塌,一個都跑不掉。”
自他們回到燕府後,燕逸之一直面色平靜,一句話沒有說,任由羅雲生來,又任由燕綏抄家。
就算是現在,也不過站在陶夭夭身邊,視線淡淡地垂下,看不出任何情緒。
以他的能力,居然沒有保任何人嗎?
“我殺了你。”一聲猝不及防的怒吼不知道從哪裡傳來,陶夭夭還來不及明白發生了什麼,整個身體已經包裹在一個溫涼的懷抱裡。
随着冰涼的刀整個沒入身體裡,燕逸之吐出大口鮮血,染紅了陶夭夭的白狐裘,像雪地裡灑落的點點紅梅。
“沒法再陪你畫一次梅花。”他聲音很輕,仿佛從空洞地天際傳來,“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帶着思齊,走。”
沒什麼太多的時間,燕逸之說完最後一句話,整個人便從陶夭夭背後滑落,跌倒了地上,身後,一大片血迹像潑灑的墨迹,迅速蔓延,是這個腌臜燕府裡,唯一迎寒綻放的紅梅。
前後隻有幾個呼吸的功夫,陶夭夭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表現出怎樣的深情。
她好像沒有特别開心,也沒有什麼悲傷。
“逸之!”大奶奶田氏撲了上去,大老爺燕忠征也早已老淚縱橫,他們不想再失去一個兒孫,哪怕整個燕府人的生命都将走到盡頭。
“你就是個禍害,禍害!”大奶奶田氏擡頭死死瞪着陶夭夭,“你去死,我要你去死。”
她略顯富态臃腫的身體還沒跑到陶夭夭面前,就被押解的十五一腳踹到了地上。
燕綏冷冷看了眼燕逸之的屍體,說道,“拖走。”
即刻就有兩人上前,利落地将燕逸之擡出了府門。
被踹翻在地的大奶奶田氏臉上的憤恨和怒意壓不住,讓她整個人都顯得猙獰又醜陋,“你這個妖女,你是逸之的媳婦,你也要為他陪葬!”
“她不在抄家之列。”沒了燕逸之,燕綏沒有了任何顧忌,他走過去,将陶夭夭拉到身邊,奶娘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被翠竹一起推搡着跟着陶夭夭身後,離開了那群待宰的羔羊堆。
“她憑什麼能免除牢獄和抄家砍頭!”大奶奶田氏現在隻想拉陶夭夭墊背。
翠竹義正言辭道,“因為我們夫人有聖旨,不,我們家娘子,我們家娘子早就從聖上那裡讨來聖旨,與燕逸之和離,并且,思齊小公子改為陶姓,與燕府再沒半點關系。”
“你——”大奶奶田氏一時語噎,一股傷痛混雜着氣憤的情緒擊垮了她最後一絲神智,她徹底昏厥了過去,不省人事。
大老爺燕忠征來不及顧看陶夭夭,狠狠瞪着陶夭夭,可最後還是歎了一句,“枉費了逸之對你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