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一片陰冷,唇角含笑,道:“明知故問?”
謝玄淮手中端着茶盞,輕抿了一口,神色不見一絲一毫地動搖,就差把“我不感興趣”這五個字寫在臉上了。
他徑直走了進來,緩聲道:“不要急着拒絕,我都以魔君的真身來見你了,還不夠誠意嗎?”
說着,他的手上燃起了一團紫焰,火焰映在他雪白的臉上,他輕聲笑道:“這個陣法是我親自為你開啟的,你滿意嗎?看,這就是魔的力量,這就是禁術的力量,你為什麼不加入我,助我一臂之力呢?”
謝玄淮聽着這一番話,心底不為所動,他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道:“這人間對你來說到底有什麼好留戀的?你别忘了你的親人是怎麼死的,何不與我一同重塑這修道界?”
冰冷的字音落入謝玄淮的耳中,腦海裡沉重的記憶再次湧現眼前,“啪----!”的一聲,謝玄淮将茶盞重重地放到桌上,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他輕聲一笑,繼續道:“這對你來說根本沒有什麼可留戀的,和我一起殺了所有人吧,你本該是這個樣子的。”
他說得不緊不慢,語氣輕緩,聲音宛如鬼魅般飄在謝玄淮耳邊,見他依舊無所動容的樣子,他的臉色沉了下來,道:“怎麼?在衡山待了幾年就忘了那段記憶嗎?我不介意幫你記起所有。”
話落,他手中的火焰越燃越大,火焰呈現出來的全是謝玄淮那段不可回首的記憶,親人慘死,滿門覆滅,有很多細節他都忘了,但在火焰的映照下卻變得清晰無比,他對謝玄淮道:
“本就身在黑暗的人企圖走向光明?做夢。”
最後輕飄飄的兩個字将謝玄淮這些年來的堅守打碎,他手上輕輕一掐,手中握着的杯子頃刻間粉碎,眉目染上無盡的戾氣,眼眸半是自嘲半是冰冷。
“說夠了嗎?”謝玄淮的聲音冷到了極點,周圍的氣氛也随之變得低壓。
他笑着,緩緩吐出兩個字,道:“不夠。”
“我會讓你完全記起,直到你站在我的身邊為止。”
謝玄淮的耐心到現在已經到了極點,他擡起手緩緩伸出兩指,指間立即變出了一張符紙被他穩穩掐着。
他看到那張符紙時,臉色有些訝然,道:“這是那個小姑娘給你的符紙嗎?隻要用魔的力量畫上兩筆,它就成了禁術。”
話落,他口中的那位姑娘的聲音就在此時于岸上響起,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去,便見葉羽将人攔住了。
他道:“看吧,修道界就是如此令人厭惡,把他殺了就好了,那個小姑娘對你也未必真心。”
謝玄淮冷哼一聲,指間的符紙自燃了起來,他将指間的符紙往他的方向甩去,道:“我說了,滾。”
帶火的符紙在碰到他的頃刻間燃起巨型焰火,火光映在謝玄淮冷淡的面容上,不過一瞬就燃成了灰燼,他冷聲道:“紙做的人也敢狐假虎威。”
*
柳凝雪好不容易走到了人流多的地方,假裝和南宮塵走散逃了出來,她憑着記憶往回走着,剛走到一半,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
這場雨來得突然,柳凝雪急忙買了一把傘撐起來,走在街上,四周的行人退散開來,她在人群裡尋找着熟人的身影。
正欲走,身前卻出現一人将她攔住了,“柳師妹,好巧,在這裡遇見了你。”
這特意夾出來的溫柔的聲音,柳凝雪死都不會忘記,她将傘沿微擡,目光所到之處,隻見葉羽也撐着一把豔紅的傘,與她不遠不近地對視着。
“怎麼是你?”柳凝雪蹙眉道,她并不喜歡見到葉羽,更别提是在塔裡了。
葉羽微笑道:“怎麼不是我呢?師妹?”
柳凝雪聽得一陣惡心,差點将今晚吃的東西都吐出來了。
她不想與他再過多糾纏,想要繞過他往前走,沒想到葉羽又将她攔了下來。
葉羽道:“師妹别急着走啊,我們還沒好好叙叙舊呢。”
柳凝雪皺眉道:“我不想和你叙舊。”
她的臉上不掩嫌惡,但葉羽依舊不依不撓,道:“師妹,何必急着走?對了,我還沒問師妹的身份是什麼呢,這塔裡危險,我們一起也有個照應啊。”
柳凝雪正想讓他走開,嘴裡卻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個“葉”字,後面的“郎”字硬生生地被她咽回到喉嚨裡。
她回想起柳氏信上的“葉郎”,看來今晚是他們見面的時候,柳凝雪心裡不免泛起一陣惡心,怎麼會有這麼反感的設定啊。
趁身體還能控制的時候,柳凝雪沖葉羽身後喊了聲,道:“謝師兄!好巧啊!能在這裡遇見你!”
葉羽聽完臉色一白,忙回頭行禮道:“謝師兄,我不知道你……”
話還沒說完,葉羽就意識到不對勁了,他擡頭看去哪裡有什麼謝玄淮的身影,明白自己被耍後,他一臉氣憤的轉身,但原地早已沒柳凝雪的身影了!
柳凝雪撐着傘一路狂奔着,她怎麼也想不到第五個弟子是葉羽,看來任務的難度又上一個層次了。
她一邊跑一邊想着,傘沿壓得很低,忙着看腳下的路,卻沒注意到前方的人,“啪----”的一聲響起,玉制的折扇豎頂.在了柳凝雪的油紙傘沿,止住了她欲往前的傘面。
柳凝雪疑惑地擡頭望去,便見謝玄淮平靜不見波瀾的眼眸正盯着自己看,而傘沿正好與他的脖子相平,若不是他的折扇頂.住了她的傘,傘沿怕是要割到他喉嚨了。
沿着傘面留下的水中有雨水飛出洇濕了他的衣袖,柳凝雪忙将傘移開,略顯遲疑道:“謝玄淮?你怎麼在這裡?”
“哦!我忘了,我讓你找第五個弟子來着,不過呢,現在不用了,我已經知道是誰了,我不會和他合作的。”
謝玄淮淡聲問道:“為何?”
柳凝雪擡頭看着他,“為何?因為他是葉羽啊!不尊重女子的人就該千刀萬剮。”
謝玄淮溫聲道:“嗯,師妹說得對,這種人就該殺了。”
聽到這句話,柳凝雪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對于一個二十二世紀的女性來說,無異于一個驚天巨雷,而謝玄淮用溫和的表情說出這種話,更讓她膽戰心驚,莫非黑心蓮他不打算裝了?本性暴露了?
柳凝雪用眼角餘光偷瞄着謝玄淮,但無論看多少次他都還是那個淡淡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柳凝雪臉色讪讪,輕咳了兩聲,道:“額……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謝玄淮道:“好。”
柳凝雪揣揣不安地走在謝玄淮的身側,今晚的謝玄淮明顯沒以往那麼裝了,所以一定沒好事,試問哪個溫和有禮的大師兄一開口就是讓同門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