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姜言悅眼底閃過一絲驚豔,而後又是無盡的懊悔。
如果當初是她進宮……
她還沒想完,眼前衣袂翻飛,臉上傳來一股火辣辣的痛意,她被重重掀飛,尖叫了一聲後倒在了地上。
半晌,才緩緩捂臉,臉上血淚縱橫,高高腫起。姜言悅第一次感覺到被扇巴掌的滋味,很疼很疼,甚至半邊臉都麻了,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螞蟻啃蝕,痛的徹骨銘心。
“一派胡言!你說是嘉貴人自己滾下去的,那麼她臉上那麼大一個巴掌印呢,難道也是自己扇的嗎!”
容遇冷冷瞧着她,暗地将右手藏在袖子中握了握,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憤怒,這麼控制不住的打了一個女子。
他自認為自己雖然不是個好人,不會發善心,為了拿回權力什麼陰險詭詐之事都做的出來,但對女子,還是留了一分。當然,并不是自己膚淺,而是覺得在這世俗下,女子本就比男子難過,若非必要,他不會故意為難。
隻是,面前這姜二小姐實在過分,屢次三番在他面前耍心機,他心中忍着的怒氣在她小人行徑後徹底崩潰。
“來人,将她壓下去,姜程身為本朝正二品大臣,掌管全國财政民政,本應以身作則,但他教女無方,寵妾滅妻,将魚目作珍珠,今日起罷戶部尚書之職,由青林軍徹查,朕倒要看看,他還有多少事瞞着朕,瞞着天下人!”
容遇面向所有人,一字一句,句句擲地有聲,而後眼中閃過冷芒。
跪着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唯有小果子上前領了命,與容遇對視一眼後,面朝着他緩緩退了出去。
饒是他日夜陪伴皇上,額上也不由得沁了冷汗,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皇上發這麼大火,從前身不由己的時候也隻是面色陰冷沉沉。
他搖了搖頭,眼下更重要的是姜程,不能想些有的沒的。他越用力,手中攥着的白玉越發灼熱,青林軍乃是燕國皇室留下來的一支軍隊,人數不多,但個個武功高強,神出鬼沒,隻效忠于皇帝。
這也是許淵當初沒有直接上位,而是推六皇子登基的原因,不過到了現在,他該是後悔了。當初入虎口的羊慢慢成長,犄角已經尖銳。
小果子匆匆離去後,姜言悅也被拖了下去,隻是口中一直大叫着姜言翡的名字,容遇嫌煩,命人堵了她的嘴。
此事暫時了結,容遇又吩咐了幾句,才趕來查看言翡的傷勢。
“陳太醫,嘉貴人怎麼樣了?”
“回禀皇上,好在貴人沒有摔在地上,免了動筋傷骨之痛,臉上倒是不厲害,仔細敷着就好,另,貴人似乎是受了驚,有些心神不甯,要安心靜養不可受刺激。”
容遇點點頭,他一靠近,言翡便伸手來迎,他張開雙臂将她輕輕抱住,不敢太用力,怕将她弄疼了。
雲梧和知春對視一眼,悄悄退了下去。
“皇上,妾身很害怕。”
言翡埋在他胸口,離他的心髒很近,乃至于她一說話,他的心口随之振動,就好像不是他的耳朵在聽,而是他的心在共鳴。
容遇低頭,聞到發髻上一股花香,他用手指在她肩膀摩挲了下:“别怕,朕來了,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他的聲音清冷,溫和又不失磁性,從他心口傳至言翡的耳郭時,她的眼皮狠狠一跳。
然後眼尾逐漸濕潤,真是讨厭啊,讓她想起第一個對自己說這句話的人──在她記憶中深刻的,卻連聲音都快要想不起來的,她的母親。
其實父親也是,隻是總愛捉弄她,她更喜歡母親。他倆總是形影不離,又互相打罵然後和好,事實上更多是她父親被打。這樣的日子,離她好遠好遠啊,遠到她隻能在回憶中反複品味,遠到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對她說這句話了。
感受到胸口的濕潤,容遇正要下意識拉開查看,卻被言翡緊緊抱住,喉間仿佛有一塊燒紅的鐵塊,難受極了,她咽了咽,努力将這種感覺壓下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讓妾身再抱會。”
“好。”
定是因為家裡人的事吧,可姜家注定是要犧牲的,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讓姜程呆在那個位置或是留在京城,他始終是個隐患,若是不除,自己将徹夜難眠,畢竟自己謀劃了那麼久,好不容易許淵離開,絕不能就此止步。
容遇瞧見他的衣擺被一滴滴打濕,心中也是極為難受,像是心髒被用力揪住,沒有多餘的空間供他呼吸。
密密麻麻的痛從心口傳來,直到後來,容遇才知道這叫做心疼。
他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