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姓姜,可他真不敢相信他與言翡是真父女,脾性和内在可謂是天差地别,一點都比不上他女兒。
小果子仔細揣摩了一下用詞,回道:“嘉貴人實在可憐。”
“哦?此話怎講?”
小果子上前,将調查出來的結果事無巨細叙述了一遍,越說越氣憤。
這姜家裡面真是沒一個做人的,都跟豺狼虎豹一樣,冷血極了,那哪裡能稱作女兒呢,他們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連骨頭都不想吐。
也難怪明明身為姜家子女,卻敢與當衆與貴妃為難,他從前還懷疑是不是給皇上設的一出苦肉計,如今卻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心中有怨,依舊保持本心,循規蹈矩,有了身份後不因為曾經的遭遇就遷怒他人,當真是個心思純良的。
小果子細細咂摸了一下,也是搖搖頭,這嘉貴人屬實是難做。
戶部尚書的位置是必拿不可的,一邊是愛慕的皇上,一邊是待她極差的家人,也不知她知曉前因後果後會怎樣。
更不知皇上會怎麼想。雖然少了十幾年的陪伴和關愛,但到底血濃于水,如果懲治太重,怕也是會起隔閡罷。
小果子想到這,觑了眼容遇的神色,果然瞧見他眼底又深又暗,像是漩渦,急流兇險,方才懶散的眉毛此刻緊繃着,面容陰沉的能滴下水來。
“你說的這些,可是真話?”
“皇上,雖然家醜不外揚,時移事遷,但當時鬧的動靜不小,一查就出來了,也有不少人知道内情,隻是這些是姜家家事,沒人想管。”
容遇冷着臉,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張笑吟吟的臉,眼神柔和堅定,看向他時欲語還休,随後從臉頰紅至脖子,羞得低垂着眸子不敢看他。
難怪,難怪第一天就要勾起他的注意,原來她過的這樣悲慘,原來她其實孤立無援欲求庇護。
他都不敢想象這些年言翡是怎麼過來的,親緣慘淡,血脈無視,明明是嫡小姐,卻受了這衆多委屈,她那一顆心浮浮沉沉,早已千瘡百孔了罷。所以那一晚,她自己先睡下了,她雖然喜歡自己,但不敢輕易交付真心。
容遇低歎,心中百感交集,原以為自己就很忍辱負重了,沒成想還有個與他不相上下的。
他正想着以後要不要稍微對她寬容些,就聽見身旁小果子如夢初醒驚訝一聲:“呀,皇上,那這麼看來,姜二小姐進宮怕是要為難嘉貴人了。”
容遇與他對視一眼,皺眉急道:“還不快走。”
待兩人帶走大批宮人後,中央涼亭上隻餘清風陣陣,刮起被鎮紙壓住的畫。
隻見畫上女子安靜坐在石頭上,面色淡淡,唯有一雙眸子墨黑如玉。
——
待容遇衆人趕到永福宮時,幾個太監宮女正有序不紊地幹活,雲梧眼尖,立馬跪着行禮,其他人瞧見了也紛紛停下手中活計。
“參見皇上。”
“起來吧,你家貴人呢。”
“貴人正和姜二小姐在……”雲梧低頭答話,就聽得内院知春傳來一聲大叫,正是叫她的名字。
她下意識就想轉身跑過去,但面前皇上還在問她話,頓時兩隻腳打了架,一隻要去,一隻遲疑停在原地。
僅僅刹那,知春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容遇沒有停留,立馬邁着大步走向内院,身後跟着一堆人。
剛剛走進,就見知春慌張地從殿内跑出來,瞧見容遇後像是有了主心骨,上前急忙行禮:“皇上,求求您救救貴人……”
話未說完,知春就看見一雙繡金黑靴從眼前走過,帶起衣擺翩翩。
她立馬起身,看見雲梧盯着她,那眼神似乎是在問發生什麼事了?
知春沒有回話,面色沉重,焦急地拉着她進了大殿。
容遇甫一進門,就有一大團青色重物直直朝他面門滾來,香風飄飄,來不及反應,他下意識伸手一抱,沖力太大使得他回身轉了一圈才堪堪停下來。
天旋地轉間,他終于看清懷中到底是團什麼——女子因為害怕緊緊閉着眼,睫毛上帶着淚珠柔順地垂下來,在眼睛下方落了一片陰影。
在白皙嬌軟的左臉上,一個微紅的五指巴掌印格外明顯,一看便知下了大力氣,而臉頰上,似乎還有兩串淚痕,蜿蜒逶迤,一直延伸到他胸口,而後心髒狠狠疼了一下。
實在是美得令人心碎。
容遇站定後,身後傳來衆多驚呼,雲梧和知春想湊上來卻不敢,立在身後視線越過容遇的肩膀心疼地看着她。
發覺身體沒有傳來預想中摔下來的痛楚,甚至還有人溫柔地環抱自己,言翡胸前因為緊張而握成拳的雙手松開,她緩慢眨眼,看見是容遇後,潸潸而下,用力擁住了他的脖子,帶着哭腔道:
“皇上,妾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