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她的喊聲驚飛了栖在車把上的麻雀。少年慌忙起身,準考證從指間滑落,露出裡面夾着的銀杏葉書簽,背面是她初三時的字迹:“江叙扣籃成功”。陽光穿過他發梢的碎光,照見他眼底的紅血絲,像落滿塵埃的星子。
“我……”他的聲音被喉間的哽咽切斷,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車筐裡的玫瑰,“我媽她……”話沒說完就被林淺拽住手腕,她的掌心溫度透過校服傳來,像盛夏的第一顆荔枝,燙得人發顫。“我陪你去醫院。”她說,聲音輕得像怕驚飛了他最後的勇氣。
沈瑤的畫架在教學樓頂支起,最新的《背影與追光》裡,兩個少年在蟬鳴中奔跑,前者的背影帶着孤雁的倔強,後者的指尖幾乎觸到他的校服下擺,地面上,散落的準考證和玫瑰花瓣,拼成了“淺叙”二字。畫紙邊緣,她用紅筆标着:“14:07,高考數學科開考十五分鐘,江叙提前離場,林淺追出。”
醫院的消毒水氣味蓋過了蟬鳴,林淺看着江叙跪在病床前,握住母親的手,忽然想起初三那年的暴雨,他也是這樣替她撿被風吹走的試卷,結果發燒三天。床頭櫃上,擺着個玻璃罐,裡面攢着三十七張牛奶便利貼,每張的小雁尾羽,都是她寫“叙”字時的連筆。
“其實我早就知道,”她忽然開口,指尖劃過玻璃罐的邊緣,“你每天的牛奶便利貼,尾羽方向都是我座位的方位,就像每隻雁,都在朝着同伴的方向振翅。”江叙的肩膀猛地顫抖,她看見他另一隻手,正攥着張揉皺的紙條,上面寫着高考作文的開頭:“我的翅膀,是你筆尖的雁形。”
夕陽把病房的窗玻璃染成琥珀色,沈瑤的新作在畫室完成,标題是《提前離場的光》:穿白校服的少年跪在病床前,背後是高考考場的倒計時牌,而穿藍校服的女孩站在他身旁,指尖輕輕覆上他發顫的手背,兩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疊,像兩隻在暴雨中相互依偎的雁。
深夜的日記本上,林淺寫下:“提前離場的背影,是命運扯開的又一道裂縫,卻讓我看見,你藏在翅膀下的傷痕。那些沒寫完的高考作文,沒送出的玫瑰,都是時光埋下的伏筆,等着某一天,用重逢的光,将所有的遺憾,都釀成翅膀的力量。”旁邊貼着江叙的準考證,小雁的翅膀下,她用紅筆補上:“我在這裡,與你共赴人生的考場。”
晨霧漫進校園時,沈瑤在天台發現了江叙遺留的草稿紙,上面畫着兩隻小雁,一隻銜着玫瑰,一隻護着病床上的身影,尾羽交疊處寫着“淺叙同飛”。她忽然想起生物課學過的,雁群在遷徙時,若有同伴受傷,必有一隻留下守護——而此刻的病房裡,林淺正握着江叙的手,在晨光中輕輕說:“别害怕,我們的高考,從不是單槍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