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柏安避開她的視線,從丁世手裡接過東西,一邊沾着溫水給她潤唇,一邊輕聲囑咐:“一會兒再睡一會兒,好好養傷。”
他沒有安排她回家休養,秦湘便也沒提。
她大概知道他的顧慮,因為背叛了父親一直愧疚的心情讓她不想多說增加他的煩惱。
秦柏安放下手裡的東西,動作小心地給她蓋好被子。
秦湘一雙眼睛濕漉漉地看着他,眼神裡流露出依賴與脆弱,讓他的心一抽一抽的難以放下。
明明身後還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處理,但是秦柏安此刻隻想這樣靜靜地陪伴在女兒身邊,守着她寸步不離。
想起最近他“事業”上接連遭遇的打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原本鐵桶一塊的他周圍開始漏得像篩子一樣,這些年辛辛苦苦發展培養的幾條線接二連三地被警察抓住、摧毀。
雖然還不至于讓他就此倒下,但失去的那部分東西也足夠重創他多年的部署,甚至動搖到他在X國的根基。
對方出手精準果斷,秦柏安不信自己身邊沒有對方的卧底。
病房裡,丁世安靜地候在一邊,低眉垂眼像個忠誠的幽靈。但秦柏安知道,幽靈平靜的面具後面是像狼一樣鋒利的眼睛,正磨着牙盯着他時刻準備給他緻命一擊。
但光憑一個丁世真的有那麼大能耐,能夠找到那麼多他埋在深處的東西嗎?
從這段時間對方出手的速度和地方來看,其中不少都是機密信息,甚至有的隻能在家裡書房密室裡的保險櫃裡找到。
他心裡隐約有個不願意去深想的猜測,那個猜測猶如長在心髒上的炸彈,他用血肉保護這顆炸彈難以割舍,炸彈卻随時準備“砰”地将他四分五裂。
手機振動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對面老錢低沉地告訴他一個又一個比昨天更糟糕的消息。
他感覺有些累了。
秦柏安的目光落在秦湘蒼白的臉上,良久幽幽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離開了病房。
臨走前他制止了丁世跟上來的動作,“照顧好她。另外……算了,沒什麼。”
丁世站在原地對着關閉的房門愣了會兒神,回過頭看向病床的時候才發現秦湘早就已經醒了。
秦湘看着他咧了咧嘴笑容燦爛得意:“怎麼樣,我這招是不是很厲害?”
丁世皺眉看她,“不想笑可以不用勉強自己。”
笑容僵在臉上,慢慢褪了下去。
自從在孤兒世界遇到辛小玉之後,秦湘覺得自己變得心軟了。
在現實世界遊戲人間的自己,到了這裡反而變得有良心了起來。
她對這種變化感到無措恐慌,但是奇異的卻并不覺得抵觸。
她将手放在心髒的位置,感受着那裡的跳動和溫度,“你說,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丁世眉頭一跳,明知故問:“什麼?”
秦湘不想再給他裝傻充愣的機會,直視着他的雙眼用力捅破近乎透明的窗戶紙:“知道你是警察的卧底,彭詠妍是線人,我是幫你們摧毀他的……叛徒。”
好感度97%。
丁世發現,在這一刻來臨時他并沒有以為的那樣恐慌,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理應如此。
他走上前坐在秦柏安之前的位置,伸手輕輕将秦湘臉側的碎發捋順。
“他是放棄我了嗎?”
他沒有回答。
但秦湘知道,不是秦柏安放棄了她,而是他放棄了自己。
……
之後的日子和往常沒什麼不同。
秦湘不知道秦柏安到底往醫院充了多少錢,一整個學期她都在醫院住着,享受着最頂級的醫療與服務,門口守着兩個盡職盡責的保镖,直到完全康複。
除了秦柏安仿佛人間蒸發般既沒有主動聯系她,也再不回她一條消息外,她仿佛還是那個趾高氣昂有人撐腰的千金小姐。
有時候她會暗地裡觀察丁世,試圖從他日常行為裡了解到些許秦柏安的信息。
然而即便被她拆穿身份,他依舊和以前一樣樂此不疲地扮演着“大小姐的貼身保镖”。
秦湘壓着越來越躁動的心,勉強說服自己謹慎是他的職業病,一切都等她出院了再說。
離開醫院這天陽光正好,秦湘第一件事就是拽着丁世沖進距離最近的商場,将衣服從裡到外換了一遍,确保沒有任何可以被監聽到的設備。
她以為這樣她和丁世就可以坐在一起開誠布公地聊一聊,結果不等她開口問,她整個人連着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行李一起被打包塞上了回國的飛機。
隔着安檢圍欄,秦湘瞪着面前好整以暇微笑着的男人,咬牙切齒:“有種你就躲一輩子!”
丁世神情放松,也不裝什麼貼身保镖了,笑着調侃:“我沒種,所以隻躲這一陣子就夠了。”
“等這件事結束了,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臉。
秦湘冷笑一聲後退兩步躲過他的手,最後深深看他一眼,握緊行李箱轉頭通過安檢口。
丁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直到她通過安檢再也看不到才收回臉上輕松的表情,轉身一邊從衣服口袋裡掏出和上司聯系的手機,一邊往外走。
丁世一定是早有預謀的,這件事秦湘在下了飛機直接被迫自願坐上開往學校的車上時才意識到。不知道是不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明明已經開學一個星期,各科老師硬是在三天内給她單獨安排了上上個學期和上個學期她落下的考試,讓她沒空找他。
兩個監考老師、隻有一個參加考試的學生,還有厚厚一疊卷子。
真令人頭皮發麻。
丁世的手機始終無人接聽,秦柏安和老錢的号碼已經打不通了。她在所有社交軟件裡來回翻了好多次,硬是找不到第四個可以聯系上的人。
其實不是完全沒有,她當初為了能夠更方便地幫到丁世,還加過一個人的聯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