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對面人疑惑震驚的眼神，秦湘說道：“你見過我爸爸，但是肯定沒見過他身邊的女人們吧？”

丁世覺得，和老闆的女兒讨論她父親的情人，是一個讓人覺得心情很微妙的體驗。

“我問你，”她湊近了一些，目光灼灼盯着他：“從你的角度來看，我爸爸怎麼樣？”

丁世沒有立刻回答，他想了半天，琢磨出個比較中性的詞：“很……出色的人。”

然而對這個回答對面的人似乎并不滿意。

“别總這麼内在，我們聊點膚淺的。”

看出丁世的不解，她補充：“外表呢？站在你的角度，我爸爸長得怎麼樣？好看嗎？”

丁世反複确認，發現秦湘剛剛的确隻喝了雪碧。但這讓他更想不明白，明明沒醉怎麼她就開始說胡話了呢？

但見她不依不饒一定要一個答案，他還是點了點頭誠實道：“很帥。”

能有她這樣外表出色的女兒，他不可能醜。

對面女孩滿意了，點頭坐了回去。

“問題就在這兒。”秦湘幽幽開口：“他有錢，長得好看。”她指了指自己：“沒有老婆，隻有我一個孩子。無父無母，有權有勢。不知道多少女人喜歡他。”

丁世點頭，表示可以想見。但他依舊不明白，這和她選那門選修課有什麼關系。

“我記得我小時候，大概……小學四五年級吧，那時候有個阿姨追他追得很厲害。”秦湘按照從系統那裡接收到的信息慢慢說道：“但是我爸爸不喜歡她，随便挑了個她外表的借口搪塞了過去。”

“然而那個阿姨卻當真了，後來又是整容又是隆胸，跟我爸爸後幾任女友鬧得不可開交，挺難看的。”

她扭頭看過來：“那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我絕對絕對不能像那個阿姨一樣，為個男人就要死要活的。”

“至于選這門課，就是當時在開課信息裡看到了，想了解一下當初那個阿姨做的項目是什麼樣的而已。”她淡淡道：“不過結果很好，現在我更加堅定了不要整容的信念。”

丁世贊同：“在臉上動刀子的确可怕。”

……

那天後，他們度過了很平靜的一段時光。

安逸的校園生活讓丁世幾乎忘了當卧底時的黑暗，他開始和所有普通大學生一樣，每天最大的煩惱就是趕早八的課。

其實這并不準确，比起旁人，他還要多一項煩惱。

安靜的圖書館，他把教材往前面一推，終于支持不住，将上半身整個壓在了桌子上。

不是考試周，圖書館的人不算多。秦湘坐在他對面，擡眼看了他一下，重新低下頭啃面前生澀的書本。

丁世将臉貼在桌面上，擡着下巴看對面認真學習的女孩。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碰了下女孩沒有拿筆的那隻手。

棕色和白色産生強烈的對比，反差中帶着難以言說的暧昧。他咽了咽口水，感覺喉嚨有點癢。

“啪”一聲輕響，秦湘握着筆打在他伸過來的手指上。

“好好學習。”她壓低聲音警告他。

丁世沒有起來，隻擡了擡頭将整張臉露出來，一雙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沒什麼表情地臉上透露着可憐兮兮。

“太難了，我不會。”他想到自己的卧底任務，想到他和秦湘毫無進展的生疏關系，咬咬牙重新伸出手指勾了勾她的書角。

他做口型：“你教我。”

秦湘面上沒有表情，心裡冷笑：“教他？她都不知道找誰教。”

她冷漠地把書往回一抽，低下頭不理他。

丁世看了她一會兒，見她沒有可能教自己，把臉埋進了手臂裡。

突然，一個有些柔韌的尖角頂在了他手臂上。他擡頭一看，是一本筆記。

對面的女孩依舊全神貫注地看着輔導書和教材，時不時在本子上寫些什麼。

丁世拿過本子翻開，裡面每一頁都記錄着筆記本主人的學習心得和小竅門。工整的字迹一目了然，即便是他也可以不那麼費勁兒地理解筆記裡面的内容。

他再次擡頭，正好對上秦湘的視線。

秦湘小聲道：“這回可以好好學習了吧。”

她用手比了個“五”、“零”的動作，意有所指：“别忘了你簽的協議。”

丁世微微笑了起來，立刻點頭做出讨饒的樣子，等到女孩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學習上後，他也坐直身體，低下頭認真看起筆記。

上午的陽光透過圖書館的大玻璃窗投在他們的書本上，最上方打開透氣的小窗戶裡時長有微風吹過。

滿室油墨的味道帶來别樣的甯靜和溫馨，筆尖劃過紙張的細膩聲響穿過了時間鑽進了耳朵裡。

他有些希望時間能夠停在這一刻——他隻是個普通的學生，對面坐着無奈幫他補課的同學。鳥鳴和綠葉都與他有關，陽光可以毫不避諱地澆在他身上。

他有些感激，甚至有了想落淚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