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身份檔案在電腦屏幕上,他甚至能看清那表示正在編輯的光标在閃動,有無數個與這個一模一樣格式的身份檔案一一閃現。在一開始,出生地後的字符總是相同的,但後來這令他熟悉無比的字符輪廓随着高速閃動開始不停的改變,但在最後,又變為了那一開始的熟悉輪廓。那些身份檔案窗口飛速疊加起來,直到布滿整個電腦屏幕,然後,在一隻蒼白的手按下鍵符的那一瞬間,它們都消失了,隻有一個檔案留了下來,它的頭像是一隻蝙蝠。
這是未來必然會發生的,在他采用了那種方式來保護“蝙蝠俠”後,他想。如今出了這麼一個後遺症,也不知道當初的他……僑知道了會不會後悔……沉默了一下之後,他笑了起來,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畢竟從他一開始決定不會順應“曆史”殺死韋恩夫婦,願意犧牲自我代替布魯斯成為這個世界的蝙蝠俠時起,他就已經做好承受一切布魯斯本應有的痛苦與恐懼的準備了,如今隻不過是多了這麼一個時常淬煉他意志的後遺症,他……僑又怎麼會後悔呢?他的目光又移向另一個畫面。
在一片雪地中,一個穿着代表忍者服飾的黑衣男子正艱難的行走着,他的頭套已經掉了,露出了原本灰白色的頭發與蔚藍的雙眼*,一隻手以不正常的恣勢垂下,身後的走過的雪地上隐約有幾點血色,他更遠處的背景則是一大片模糊的,像雪山露出它原本山體表面的黑色……但他知道,那不是雪山,而是……與那個青年……他一樣的忍者。他移開了目光,看向了另一處,錯過了青年隐約的淚痕與強忍着什麼的吞咽聲。
他看到了,陰暗街道上具有年代感的路燈的黃暈,以及在幾乎看不見的陰影處的一起搶劫案。還有一張在顯示在電腦屏幕中的地圖,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紅點與偶爾跳動的數字,它每跳動一下,都會有一陣幾乎要刺破夜空的尖銳聲音響起,他聽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警鈴,但地圖與電腦屏幕并沒立刻消失,應該說是“他”眼前的畫面沒有随着警報聲改變,而此時看着屏幕的“他”也并沒有移動,他本以為坐在屏幕的的“他”會因此有所行動,去……去幹什麼?他有些茫然*。地圖上的紅點越來越多,數字越來越大,從兩位變為三位再到四位,但“他”始終沒有動作,直到一張數據分析表出現在屏幕上,他突然恍然大悟,還沒有到畫面中的“他”可以動手的時候……但,應該,就快到了?他不确定的想,明天……
這時畫面的跳躍突然慢了下來,它甚至短暫的暫停了一下,他看到了一個青年,黑發藍眸,身着正式的西裝,但領帶卻不翼而飛,也許根本從一開始就沒系上*,但那熟悉的藍眸裡不再是……不再是什麼?他有些困惑,但他卻直覺他對此感到發自内心的喜悅,沉重的心仿佛也一下子變得輕松多了,就如同他看着……看着那個吊墜的時候。
他原本已經有點沉浸其中的意識開始清醒,他在無數的畫面中穿梭,在錯雜紛亂的記憶之中,他隐約間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他又清醒了一點,他快要回去了,他想,但遠沒有那麼簡單。
這時,無數的記憶具現化出的雙手抓住了他的身體,并使勁将他往下拉,他看到了那些手的主人,留有淚痕的忍者,戴眼鏡的雙黑青年,臉上沾有血迹的□□,甚至還有,穿着一開始的皮夾克外套的……僑。再往深潭底下去,那他就再也回不去了。因為,那看似望不見底的深潭底下,還有一個地方,是那些後遺症的所在地,他将“他們”都冰封在了意識的最深處,但一旦他再度接觸冰層,它就會融化,接着,他就又會被“他們”所擾,所亂,所困。上一次“他們”作亂時,他已經失去了僑。
在他被往下漸漸拖向冰層時,冰層裡費力鑽出來了一個東西,那是一隻蝙蝠,随着那隻蝙蝠的嚎叫,他看到了他之前從未看到過的畫面,因為他本不應該看得到。那是在一個山洞中,篝火正噼裡啪啦的作響,山洞的石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字符,而在篝火旁邊,是已經躺在幹草堆上休息的灰發青年,他身上的皮夾克總是讓他自己感到十分的熟悉,因此他……僑才一直穿着皮夾克。此時,山洞内的石柱與石塊被篝火發出的火光映照着,而它們的陰影,恰好形成了一個蝙蝠的形狀籠罩在僑……他的身上,一如布魯斯。
他從未看到過這一畫面,因為他那時正休息着,但看到這一幕後,他瞬間清醒了,他掙脫了那些雙手的束縛,開始向上遊去。一隻隻蝙蝠從不知名的地方而來,紛紛撞破了那些畫面與片段,它們嚎叫着,漸漸包圍住了他,像一個黑色的旋風,并托起他,使他更快到達潭水的表面,他已經快到達水面了,與此同時,他耳邊又隐約響起和着雨聲的旋律,并漸漸變得激昂。在旋律徹底消失的那一刻,他回到了現實。
床上的青年再度睜眼,但卻不再是記憶中的灰發藍眸,而是金發藍眸。但他随後不自覺的扯住了頭發,露出了一點灰色。明天将要去完成,他一直所夢想的事了,與萊克斯,他查理·安東尼奧·奧斯曼親密的弟子,一起創建屬于萊克斯的企業。
他歎了口氣,這是他從一開始就策劃好的,他即将成功了,但他卻又忍不住歎息,他又點上了安神香,距離上一次點燃已經是好幾年了,點這個還是為了壓制住那些後遺症,那一段時間裡那股檀香的味道就沒有從他身上散過,讓别人以為那是他用的男士香水的味道,甚至還有人問過他用的是哪個牌子的香水,對此他隻能沉默微笑以對。
他距離他的目标越近,記憶片段中看到的,布滿屏幕窗口的那一個未來才有的一幕也就越近,這意味着,他即将死去……但是,Thank goodness(幸好)……他還有他可以作為堅持的動力,他打開了那個吊墜,裡面是黑發藍眸正微笑着的青年。
但他又想起了意識深處的那一幕,蝙蝠的影子籠罩着灰發穿着皮夾克的青年。
他沉默的回憶着,關于僑的一切。
僑是他,但他已不是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