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數天定,強求不得。如今大勢已去,再做掙紮也隻是徒勞無功。”秦諸梁背手挺胸而來,人牆自動讓開一條道:“把天祿交出來,本王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沒了人牆遮擋,燭火倏然傾瀉在秦允顯面上。他擡起頭,露出一張令人屏息的面容。那雙灰綠色的眼眸在光線下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平靜得可怕。
“天祿不在我身上。”他聲音很輕,“調動禁衛之後,我就命人把它送出了伏陽城。”
秦風皺眉:“送出城做什麼?”
秦諸梁大袖一甩,冷笑道:“說謊!當本王是三歲小孩?你既懂得召喚之術,天祿在不在城裡有什麼區别?隻要抓住你,随時都能召回來。”
秦風見秦允顯死到臨頭仍作虛言,怒極反笑,遽然上前,鐵鉗般的手掌一把扣住他下颌。粗粝指節碾過白玉似的面皮,迫他仰起頭。
他呼吸蓦地一滞。
早在垌岘時,便聞秦允顯姿容絕世,他隻當是文人墨客的誇大其詞。而今咫尺相對,方知這張臉能勾人到這種地步。眉若墨染,唇若浸血,眼尾一抹淡紅,像是被人用指腹揉出來的,竟比傳聞還要攝人心魄三分。
不過瞬息,秦風眼底恍惚盡褪,五指驟然收緊:“交出來。”
秦允顯睫毛顫了顫:“若我不呢?”
秦風冷哼一聲,突然松開手,目光慢條斯理地遊走,從那一段不堪一握的細腰,掃到那圓潤挺翹的臀,最終定格在秦允顯血色盡失的臉上。
“庶出也是天家的種!”他低笑,字字帶毒:“這般金尊玉貴的身子,合該嘗嘗......民間疾苦。”
秦允顯一頓:“你什麼意思?”
秦風欣賞着他陡然繃緊的肩線,獠牙般的笑意漸深:“你素來狡若狐兔,還聽不懂我的話?”
他側首,瞥向身後鐵甲長槍兵,聲調陡然森冷:“弟兄們随我出生入死多年,又不辭辛苦地跟我來到這裡,今夜,本世子給你們犒勞犒勞!”
葉興渾身肌肉繃如鐵石,反背的雙手骨節铮铮作響,死死盯着秦風那副歹毒的面孔。喉間滾出一聲低吼:“秦風——!”
那二字幾乎咬碎了牙根迸出來。
他自幼随侍秦允顯,在他心中,他的主子始終是那輪不染纖塵的皎月。
可如今。
他眼睜睜看着那從來纖塵不染的面容,貼着肮髒的地面,嘴角滲着血絲,還要被人折辱。
他不敢想,也絕不允許!
若今日注定要葬身于此,他定要化作厲鬼,夜夜啃噬這畜生的魂魄!!
秦允顯指尖泛白,卻扔挺直脊背,冷笑:“今日你敢碰我一根手指,來日我定将你的心肝活剜出來,喂給亂葬崗的野狗。”
秦風哈哈大笑,一把扯住他的衣領,熱氣噴在他的耳邊:“這張嘴倒是硬氣,就是不知......”他聲音陡然轉低:“待會被按在地上時,是會像婊、子一樣求饒,還是像垂死的野獸掙紮到最後一刻?”
話音剛落,一些鐵甲長槍兵呈合圍之勢逼近。
秦風好整以暇地退至圈外,抱臂而立,俨然一副觀戲姿态。
那些鐵甲長槍兵圍着躺在地上的秦允顯,像一群餓狼盯着垂死的獵物。
秦允顯白衣早已被血污染紅,淩亂的發絲黏在蒼白的臉頰上,胸口微弱的起伏幾乎難以察覺,俨然已是待宰的羔羊。
一個色膽包天的鐵甲長槍兵啞着嗓子嗤笑,率先上前,粗糙的指腹碾過秦允顯染血的下颌,“老子還沒嘗過皇親貴族的滋味呢,今夜,讓弟兄們好好教教你什麼叫快......”
“活”字尚未出口,變故陡生!
原本奄奄一息的秦允顯突然掀起眼簾,眸中寒光如利刃出鞘。染血的衣袖翻飛間,右腿已如鋼鞭般橫掃而出,重重踢在那為首的鐵甲長槍兵胯丨下。
那人慘叫一聲,捂着下方栽倒在地。
“廢物!一起上!”秦風不淡定了,長槍末端重重擊在地上,怒吼道。
多人一擁而上,長槍同時刺破空氣,刺向秦允顯要害。
秦允顯強提真氣,不顧内傷嚴重,硬生生架開兩記殺招。第三槍卻狠狠砸在膝窩。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膝蓋與青磚相撞發出沉悶回響。
兩名鐵甲長槍兵立即反剪其雙臂,秦允顯喉間湧上腥甜,内傷又加重了,此刻竟連掙開桎梏的力氣都使不出半分。
“主子!”葉興嘶吼着想要掙脫束縛,目眦欲裂地看着那鐵甲長槍兵的髒手探向秦允顯的腰封,自己毫無辦法,急得臉色煞白,口中直冒腥味。
秦允顯全身的肌肉繃緊,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他将舌尖抵在齒間,準備在最後關頭咬舌自盡。
他心知肚明,秦諸梁迫切想得到天祿,絕不會讓他死在今夜。故而隻要顯出尋死之态,秦諸梁必會出手阻攔。到那時,秦風的這場折辱,自然繼續不下去。
果然,就在他咬下去的一瞬間,秦諸梁的厲喝已破空而來:“夠了!”
他大步流星走了過來,一腳踹開那個鐵甲長槍兵,對秦風說:“烈馬需用柔繩,你這般硬折,當心玉碎瓦全,壞了大事。”
秦風不甘地掃過秦允顯的臉,稍稍彎腰:“兒子魯莽。”
秦諸梁轉而俯身,對秦允顯說:“聰明點就送出天祿。若不然,永安宮上下數百人,男奴一律割舌挖眼,女婢則削成人棍。還有你身邊的兩名随從,砍下頭顱,剔除皮肉取出頭骨做酒器。聽見了麼,本王可是說到做到!”
秦允顯低聲笑了起來。
他深知,永安宮上下,在秦諸梁眼中早就是必除的禍根。縱使他此刻俯首,也難逃滿門屠戮的命運。
“好啊......”
秦允顯猛然震袖,鐵甲長槍兵竟被這股暗勁逼退三步。
他袖中五指暗裡掐了掐,靈力在這期間已經開始恢複了些。随後,他餘光掃了一圈,紅袍魔頭早已不見所蹤,這才撐着染血的膝蓋緩緩起身。
隻要那魔頭不在,一切便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