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川唇角勾起一抹罕見的柔和笑意,寬厚的手掌輕輕包裹住蘇晚微涼的指尖:“正式介紹一下,”
他聲音低沉而鄭重,“這是我愛人,蘇晚。”
“嫂子好!”
王紅軍立刻挺直腰闆,黝黑的臉龐綻開燦爛的笑容,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他聲音洪亮得幾乎要震碎車窗:“我是團長的勤務兵王紅軍,您叫我小王就行!”
蘇晚将散落的碎發别至耳後,眼角漾起溫柔的漣漪:“辛苦你了,小王同志。”
她嗓音清潤,像山澗潺潺的溪流。
“王叔叔好!”
四個小腦袋突然從座椅間齊刷刷探出來,脆生生的童音在車廂裡回蕩。
安安還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保國和陸睿一左一右護着她,衛國則調皮地做了個鬼臉。
“哎喲喂!”王紅軍被這突如其來的問候驚得方向盤都抖了一下,心頭卻湧起一股暖流。
他忙不疊地應道:“真乖!都是好孩子!”
透過後視鏡,他驚訝地看見素來冷峻的陸團長眉眼間竟浮現出罕見的溫柔。
陽光透過車窗灑在這一家人身上,為他們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
王紅軍不禁在心裡暗暗感歎:原來鐵血軍人也有這般柔情似水的一面。
吉普車平穩地行駛在前往國營飯店的路上,王紅軍借着後視鏡偷偷打量着蘇晚。
這位突然出現的“團長夫人”着實讓他好奇不已。
事實上,最近整個軍區都因為陸團長的婚事鬧得沸沸揚揚。
誰能想到,這位年輕有為的團長在回鄉接兒子時,竟與一個帶着三個孩子的寡婦喜結連理?
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傳遍軍營。
家屬院裡那些把陸團長當“金龜婿”的大娘們捶胸頓足:“早知道就該早點讓我閨女跟他相親!”
文工團的姑娘們更是紅了眼眶,私下議論紛紛:“她憑什麼啊?不過是個鄉下寡婦……”
這一切都源于那份外洩的結婚報告。
政審時,蘇晚的資料不知被誰傳了出去,成了整個軍區茶餘飯後的談資。
有人說陸團長是被美色所惑,也有人暗指蘇晚手段高明。
但無論如何,這段姻緣已成定局,隻留下一地心碎的“軍官夫人夢”。
王紅軍偷瞄着後座溫婉的女子,實在想不通她是怎麼打動鐵血團長的。
直到他看見陸團長溫柔地為她攏了攏散落的發絲,才恍然大悟。
原來再剛強的軍人,也逃不過真情的牽絆。
國營飯店的熱氣撲面而來,驅散了連日趕路的寒意。
玻璃窗上凝結着細密的水珠,大堂裡飄蕩着面食特有的麥香。
吃了幾天的幹糧,大家都想喝口熱湯,于是點了打鹵面。
“六碗打鹵面。”
陸遠川對紮着麻花辮的服務員說道,順手将糧票和錢放在油膩的櫃台上。
西北的面碗果然名不虛傳。
粗瓷海碗比孩子的臉還大,滿滿當當的面條上澆着油亮的肉鹵,肥瘦相間的肉丁在陽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
蘇晚拿起筷子,熟練地分起面來。
她将安安抱在膝上,母女倆合吃一碗。
大娃和二娃分食一碗,兩個男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肉鹵。
陸睿則捧着特地要來的小碗,小口小口地吃着。
“團長,我這碗……”王紅軍局促地搓着手。
“坐下。”陸遠川頭也不擡,語氣卻不容置疑。
王紅軍這才紅着臉坐下。
挑起面條時,他的手微微發抖,面條筋道彈牙,肉鹵鹹香适口,連湯底都飄着金黃的油花。
這滋味,讓他想起老家過年時母親做的手擀面。
安安突然“啊”地叫出聲,原來是一滴油濺到了小裙子上。
蘇晚連忙掏出手帕,陸遠川已經先一步用拇指抹去了油漬。
這個鐵血軍人擦拭的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仿佛對待易碎的珍寶。
窗外,北風呼嘯而過;屋内,七碗打鹵面冒着騰騰熱氣。
在這個物資匮乏的年代,這頓簡單的飯菜,卻比任何山珍海味都來得珍貴。
飯後,吉普車重新發動時,太陽已經偏西了。
後座上的孩子們吃飽喝足,像四隻餍足的小貓般蜷縮在一起打盹。
王紅軍透過後視鏡,看見蘇晚正輕拍着安安的背,哼着不知名的搖籃曲。
更讓他驚訝的是,素來不苟言笑的陸團長,嘴角竟噙着一抹罕見的溫柔笑意。
車子緩緩駛入部隊駐地,沿途的哨兵見到熟悉的軍牌立即挺直腰闆敬禮。
穿過一排排整齊的磚紅色營房,吉普車最終停在了家屬區最裡側的一處獨門小院前。
“到了!”王紅軍利落地跳下車,小跑着打開刷着綠漆的鐵栅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