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宵禁始于十一點，這并不意味着會有人準時入睡。

此刻夜幕已經沉寂了，禁林中野獸的嘶鳴無法傳到拉文克勞塔。敲擊玻璃窗的隻有呼嘯的山風，動靜大得仿佛一個巨人在嘶吼。

薇諾娜靠在床頭，借着月光看向和她共享四柱床的兩人：“ 好吧，現在我從頭說一遍。

“首先是，我想和西裡斯分手。但我不想傷害他，因為他不像我一樣是個bitch。”她無視了舍友的表情，“所以我認為——我們認為——最好的方法是，從現在開始減少參與他的生活，等到暑假我們分開了，我就和他提分手。”

安娜：“或者，你也可以現在和他提。”

“但是西裡斯什麼都沒做錯。”路易莎轉過頭，“她要怎麼和他分手？”

“呃，說你對他沒感覺了。然後他會覺得薇爾是個神經病…怎麼、她還希望能和他做朋友嗎？”

薇諾娜深深歎氣：“我隻希望一切都能順利。”

“那萊姆斯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能——我能等西裡斯氣消了再說嗎？”

“當然不行！”“薇爾！”寝室上空響起一陣反對聲。

安娜綠色的眼睛像是磷火在燃燒：“你不能幻想自己不得罪任何人。”

“他是西裡斯的朋友。無論我做什麼，感覺都像是在拆炸彈。”

安娜向路易莎解釋着什麼叫炸彈。薇諾娜仰頭望向天花闆上，萬物在黑暗中平添了疏遠。

路易莎的聲音有點怯生生：“我還有一個問題，薇爾，你覺得萊姆斯喜歡你嗎？”

“我不知道，”薇諾娜把笑容藏在陰影裡，“憑直覺，我覺得有一點。”

好友們熱烈讨論起萊姆斯，似乎她們總能從他的某個眼神裡解讀出一篇十五英寸的論文。但她們不了解的是——薇諾娜的内心在翻湧——他是個狼人。現在她也深陷其中了，就像行走在人群之間，卻無人知曉她是佩戴紅字的女主角。

“别扯我的被子，安。”她輕聲抱怨道，“還有——先别告訴其他人。”

對面兩人點頭答應了。整個複活節假期，薇諾娜都把自己困在了塔樓裡，任由藍與青銅色的絲綢帷幔蓋在自己臉上。她靠着椅背緩緩下沉，天鵝絨在手心摩擦。到底是哪一步出錯了？她讀着筆記：缬草有抗痙攣的特性…但過量會讓人沉睡…假如用獨角獸的毛發呢？對、這樣能緩和效果……但這些都無法根治狼毒帶來的副作用——那種讓人淪為野獸的毒液。薇諾娜扔開羽毛筆，擡頭望向白色的大理石像。

羅伊娜·拉文克勞依舊美麗而令人生畏。如果她能戴一下冠冕，就戴一下，狼毒藥劑的關鍵就會迎刃而解。

薇諾娜克制住去問格雷女士的沖動，絕對不行。她應該利用智慧而非成為智慧的奴隸。

作業在假期最後一天被湊齊了。薇諾娜拿着一沓羊皮紙叩響了斯拉霍恩的辦公室。

教授的聲音從門後傳來，是少見的喜悅：“請進！”

辦公室裡不止站着胖海象般的教授，還有陰郁的斯内普。薇諾娜笑得很禮貌：“我來上交魔藥論文，教授。”

“哦，放在桌子上就好。”斯拉霍恩随意地揮揮手，燭火映得他紅光滿面，“薇諾娜，你絕對想不到這個——西弗勒斯剛剛告訴我，他找到了狼毒藥劑的關鍵材料，是洛巴蟲毒液。”

他短粗的手指捏起一本古籍，空氣中揚起沙塵暴——那本書看上去像是從墳墓裡剛刨出來一樣：“西弗勒斯從這裡找到：‘狼毒之解，藏于洛巴蟲，毒液最佳。’

“更好的是，他提煉出了這種毒液。”斯拉霍恩舉起一個小瓶子，裡面緩緩流動着豔綠色的液體。

薇諾娜的笑容凝固了。她轉向斯内普：“我不知道你也在研究這個。”

“西弗勒斯看到我在制作狼毒藥劑。一個月之後，他就帶着成果找到我。”斯拉霍恩像個貼心的前輩，拍了拍斯内普的肩膀，“真是個魔藥天才！我在想，也許我可以給貝爾比寫封信——他已經為這事工作好幾年了。如果他願意加上你的名字，這會是你參與創作的第一份魔藥。”

“我不介意獨自工作，教授。”斯内普的聲音像蛇在呢喃。

“别傻了，這份魔藥的開發需要兩三年。你最好找個領路人。”斯拉霍恩轉過身，對着酒櫃念念有詞，“我們需要慶祝一下，陳釀的蜂蜜酒？你要加入我們嗎，薇諾娜？”

“非常願意，但我不得不去巡邏。”薇諾娜道别，貼心地為他們關上門。

斯拉霍恩的溢美聲逐漸減弱。“我敢打賭：再過幾年，你就可以勝任魔藥教授的職位了。西弗勒斯…”

巡邏。她還要巡邏。薇諾娜直視着幽藍色的走廊，仿佛這樣就能把一切雜念摒棄。她憑直覺邁開雙腿，模仿出走路的姿勢。斯拉霍恩的話語像拳頭一樣砸在她臉上。

一方方月光照在石闆上，被她的影子踩亂。薇諾娜步履匆忙，仿佛這樣就可以抵擋雜亂的思緒。

她可真是個大笑話。信誓旦旦地說着什麼要去研發魔藥，還胡亂給别人承諾…結果就是她遠沒自己想象得那麼天才，她隻會自以為是。每年都有能在魔藥課上拿O的學生，她就是其中之一罷了。研究魔藥…到霍格沃茨任教…她遠不如當年的母親。這真是一種黑色幽默，如果一個人的女兒遠遠比不上她自己，為什麼她還要生下她呢？

薇諾娜及時擦掉了自己的眼淚。她不想尖叫，也不想失态，隻能任由雙腳領着自己前行。古堡的燈火都跌跌撞撞，她永無止境地走下去，幻想終點是一個港口，眼前能看到波瀾的大海——這樣她就能徑直跳入海裡，海妖會帶着她下沉，切開她的血管。她永遠自由了。

“你還好嗎，萊斯利？”女聲從頭頂傳來——莉莉·伊萬斯正站在旋轉樓梯中間，身後跟着萊姆斯。

“沒事，我隻是在巡邏。”薇諾娜掩飾着自己的慌亂。

“對不起，今晚是萊姆斯和我巡邏……也許安排出錯了？”伊萬斯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她深紅色的長發同樣散發着暖意，一雙杏眼綠得出奇。

又一個錯誤，薇諾娜搖搖頭：“不，一定是我搞錯了。對不起，我馬上就回去。”美麗的紅發女巫與她告别，消失在樓梯口——原來這是通往格蘭芬多休息室的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