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三刻,虞婵收拾好行囊,跳窗一路跑到仙馭樓。
吳塵早已備好酒菜,宴請了幾位志趣相投的監生,一行人就等着虞婵來開席。
虞婵擡腳上台階,花月便走上前來:“吳小姐早已在樓上等候,姑娘你随我來便是。”
吳塵最喜歡待在高樓,聽人說她是喜歡俯瞰衆生的感覺,虞婵倒是對此沒什麼感受。
高處低處,于虞婵而言,不過是多走幾步路少走幾步路的區别。
虞婵扶着欄杆,緊跟在花月身後:“席面上都有些什麼人?”
“除了聞大人家的公子,其餘都是叫不上名的寒門子弟,有男有女,花月實在記不住。”
虞婵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絲毫沒聽進去他說了什麼。
花月一身桃紅衣衫,看着有些單薄,虞婵多嘴問了一句:“花公子衣衫這麼單薄不覺得冷嗎?”
“待會兒有爐火,不會着涼的,再言彈琵琶穿太厚也不大方便。”
到了雅閣門外,花月讓虞婵先行進門,他側身颔首的樣子和某人像極了。
虞婵莫名覺得煩躁,這就是對恩客的态度。
花月是,易平川亦是。
隻不過一個坦蕩,一個清高,本質上沒什麼區别。
“我還以為虞大人不讓你來呢?”
吳塵笑着迎客,手臂圈着虞婵的肩膀,再推到衆人面前道:“這位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虞大小姐。”
寒門學子為首的那位名喚李展,人長得特别精神,性子活潑跳脫,挨個給虞婵介紹他們一行人。
末了還把各自的外号全都抖了出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這也是個妙人,虞婵展顔舒眉跟着調侃幾句。
她目光掃過,最終落在一個人身上。
那人身材魁梧,劍眉星目,唇薄臉白,見到她時眼神閃躲,自打她進門後那人似乎就有點坐立不安。
虞婵落座在吳塵身旁,瞅了那人一眼,湊到好姐妹耳邊:“這誰啊?”
吳塵疑惑:“你不認得了?聞興,聞書書。小時候比騎射比不過你就哭鼻子那個。啧,他家老祖宗不就是問天書院的山長,你這記性越發不好了。”
虞婵沒辦法把以前那個弱不禁風的少年與眼前這個魁梧大漢聯系起來。
虞婵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不是,他都變了個人似的,我認不出來很正常吧。”
聞興橫眉冷臉,一本正經道:“變化很大嗎?笑什麼笑。”
“……”
吳塵趁虞婵還沒當場發作,隔開兩人打圓場:“叙舊就叙舊,不許吵,吃飯喝酒。”
虞婵懶得與他一般見識,托腮望向花月,佳人抱着琵琶彈奏,當真是賞心悅目,她的心思不知飄到何處。
觥籌交錯,虞婵不知不覺多喝了幾杯酒。眼花缭亂,人聲嘈雜。
“李展呢?剛剛還在這。”“他東西落樓下了,一會兒就上來。”
一盞茶的功夫,名叫李展的青年領着一位“熟人”入席。
衆人面面相觑,直到“熟人”開口:“在下譚偃聽聞此處有貴人開設文會宴,我自覺腹有詩書,便不請自來,想與各位較量較量。”
李展也笑道:“譚兄偏要來,我也攔不住,吳小姐你看……”
吳塵大方應承下來,喚人再添一個席位:“來者皆是客,譚兄,請坐。”
譚偃拱手緻謝,見虞婵光顧着看樂師沒注意到他,譚偃又朝向虞婵道:“虞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嗯。”虞婵撐着腦袋應了一聲,譚偃尴尬地笑了笑,李展拉着他坐下,幾人又開始喝酒談天。
吳塵見虞婵有些上頭,伸手奪了她嘴邊的美酒,掰正她的腦袋:“明月,你醉了。”
“我清醒得很。”虞婵犟嘴,恰好花月中途歇息也來讨了幾杯酒喝,虞婵轉頭問花月:“你會彈琴嗎?”
花月坐在她身邊哄她道:“琴我不會,我給姑娘彈琵琶可好?”
“不好,強迫你彈的話,你又不高興。”虞婵喃喃道。
花月一頭霧水:“我就是樂師,樂師奏樂怎會不高興呢?”
吳塵朝他使了一個眼色,花月了然,欠身退下。
虞婵酒色從不上臉,吳塵問虞婵:“你是真醉還是假醉?”
虞婵沒回答,眼神漸漸暗淡下去。吳塵正要拍醒她,隔壁突然聲量大起來。
幾人從談論文章雅俗到大周時事,既然都談到了時事,那必然是誰也說服不了誰,争論不休。
“李兄此言差矣,當今聖上最看重的恐怕就是瑞王了,哪裡會是那嚣張跋扈的安王世子?”譚偃道。
李展不解:“此話怎講?”
譚偃:“那就拿這賞賜來說事,瑞王被廢,吃穿用度、上朝議事依舊按照皇太女的規制安排,隻是少了一個頭銜罷了。再看看安王世子,上頭有個身體康健的親爹,何時能承襲爵位還說不一定?聖上賞賜再多也隻是賞賜。一個世子怎能和正兒八經的親王相提并論?”
衆人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