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立刻都去看他,皆有些意外。
這魁梧漢子代号旃蒙,在那日血腥的宴會上,他帶來的人頭數最多,其身手和神秘程度不在阏逢之下,不過一路上這人幾乎一句話沒有說過,衆人都快要當他是啞巴。
沈與名也看着他:“普通的仿品不行,必須得是黃沙城的東西。”
旃蒙取下自己肩上的布包,從中拿出一個箭筒,裡面果然是幾支短小精緻的鳴镝,同沈與名手上的别無二緻。
“你怎麼會有這個?”陸小鳳看向旃蒙,“你也知道進黃沙城的方法?”
旃蒙搖頭否認:“我不知道,這是我從被我所殺之人那裡順手拿來的,這東西作何用處,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沈與名仔細看過那幾支短箭,忍不住多看了旃蒙幾眼,不過最後也未多說什麼,隻清點了一下數量,道:“現在就隻差一支,還是有一個人不能進去。”
他轉向陸小鳳:“你和你的夥伴需要商議決定,留下一人。”
唐天亥忍不住在一邊嗤笑一聲:“夥伴?”
誰都沒有在意這句譏笑,大家開始認真考慮該将誰留下。
沈與名又自褡裢裡取出一把小巧的弩,放上鳴镝,點燃引線,擡手對着天空射出。
鳴镝拖着一聲奇異獨特的尖鳴升空炸響,沈與名很快發出第一支第二支,直到将鳴镝全部射完。
陸小鳳發現,每一支鳴镝炸響後,都能聽到遠方傳來一聲悶響,那聲音好像重錘擊鼓,辨不出方向,似乎來自四面八方,又好像是來自于沙丘之下。
聽見這種異響,陸小鳳才笃定沈與名确實沒有瞎說,這黃沙城和黃沙城的鳴镝,都确實有玄妙奇異之處。
發完了鳴镝,接下來便隻能耐心等待了。
“需要等多久?”
沈與名擡頭看了看天色,道:“應該不會太久。”
“那女施……那安排任務的人明知我們要進黃沙城,不給出詳細的地圖也就罷了,這入城必須的如此要緊的東西,怎麼也提都不提呢?這豈不是要坑害我們嗎?阿彌……唉……”
有人在低聲抱怨,陸小鳳聽出是老實和尚的聲音。
這裡的确有一些問題,白馬夫人為何不告訴他們進入黃沙城的方法?為什麼要增加任務的難度?還是說她其實也不知道入城的方法?
陸小鳳想讓自己的大腦平靜下來,冷靜地思考所有的反常之處,但他發現這很難做到。
他的心始終懸着,要集中精神避免一個念頭、避免去想一個可能已經發生的糟糕結局。
這耗費了他很大的心力,讓他焦躁難安,實在沒有心力再去想别的。他隻想快一點進入黃沙城,早一點完成任務,找到自己想要的救命的東西,然後立刻插上翅膀飛回去。
要在這荒漠裡長時間等待,實在是一件苦差事。
在恨不得争分奪秒的時候,還不得不等,則更是苦上加苦。
衆人繞到最近的風蝕山後,躲避炙熱的陽光。
等到太陽移到天空西邊,衆人跟着風蝕山的影子再一次挪動位置時,他們看見遠遠的沙丘上,殘陽渡石碑所在的位置,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被斜陽拉長,塗抹在起伏的沙地上,像黑色的水草緊貼彎曲的波浪。
與此同時,一陣細風緩緩吹來,在沙丘上拂起一層薄薄的沙塵,仿佛江面上的水霧。
靜止的熱空氣忽然被擾動,出現了一絲難得的清涼。
衆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客棧那陌生人說的話——
當殘陽渡泛起“水霧”,便是去黃沙城的好時機。
他們這才知道,那人說的,原來不是真的水霧,而是被風揚起的極細的沙塵。
此時此刻,那名為殘陽渡的石碑顯得不再違和,反而格外合情合境。
衆人看着,正準備要過去,那廂沈與名忽然抖出一張布巾,将自己的腦袋悶頭罩住,遮得嚴嚴實實。
“你這是做什麼?”
“起風了,‘大浪頭’要來了。”
不用追問,大家立刻知道了沈與名所說的大浪頭是什麼。
原本輕拂的風忽然加大了力道,好似發怒的巨人在狂舞巨扇,一片遮天蔽日的沙塵自那沙丘上的人影身後湧起,仿佛渾濁的巨浪排空而來。
“沙暴來的時候,才是去黃沙城的好時機。”沈與名說道,因狂風乍起,這聲音一出口便被吹散裹遠,已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