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雁翎點了點頭。
平時她總以不習慣有人跟着為由,拒絕錦書和繡屏的跟随。但此刻已入夜,錦書特意提出,她若再強烈拒絕,倒顯得奇怪。
——反正她也不可能在今日行事。
于是,錦書提着燈籠,雁翎抱着畫卷,相偕前往西院。
……
賀庭州剛簡單用過晚飯,正在閉目養神。忽然聽聞秦姑娘來了,他眉鋒微揚:“讓她先去畫齋等着,我待會兒過去。”
這幾日他忙,沒顧得上她,隻知道她老老實實沒有異動。她這會兒突然過來,是要做什麼?
“是。”長順答應一聲,依言将雁翎帶至畫齋。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錦書并未跟着進去。
因此,隻有雁翎獨自一人面對着滿室的畫。
說沒半點心思,那肯定是假的,但是時間緊,外面有人随時可能進來,她也不敢造次。
果然,不到半刻鐘,就有腳步聲響起。
雁翎立刻回頭:“你來了?”
與此同時,賀庭州開口問道:“怎麼這會兒過來了?”
“長公主邀我參加賞花宴,我明天不能來找你學畫了。”雁翎定了定神,解釋道,“我本來要拒絕的,可是老夫人……”
“知道了。”賀庭州颔首,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賞花宴一事,他有所耳聞。長公主是當今陛下的胞妹,喜好交友,時常設宴,這次賞花宴更是遍撒邀請帖。賀庭州自己也在受邀之列,并不把它當回事。
“那你要不要看看我這幾天做的畫?”雁翎拿着自己近幾日畫的圖給賀庭州看。
從舊到新,每幅畫都能看出明顯的進步。
賀庭州快速翻動着面前的畫作,忽然擡眸,目光落在雁翎身上。
燭光搖曳,她面龐雪白,眼珠黝黑,纖長濃密的睫毛如蝶翼般忽閃着。
雁翎給他看得有點不自在:“怎麼了?我畫的很差?”
不應該啊。她有刻意控制,扮作一個有天賦可惜從未學過的新手。畢竟哪個夫子不喜歡聰明又努力的學子呢?
“還好。”賀庭州垂眸,面容平靜一一指出畫的優劣。
雁翎邊聽邊點頭,模樣認真而專注。
想了一想,她又問:“這幾幅畫,我鈎摹很多次了,能換幾幅嗎?”
賀庭州偏頭,還未開口,忽聽“啪”的一聲輕響。
兩人齊齊望去,竟是燭花爆了。
“想換什麼自己挑吧。”賀庭州按一按眉心,罕見地露出些許疲态,“我有些乏了。”
說完,他緩步向外走去,臨走還不忘交代一句:“天幹物燥,走之前記得把燈滅了。”
“啊,好的。”雁翎一怔,完全沒想到會有這意外之喜。
他就這麼走了?這麼信任她的嗎?事情這麼順利?是她在做夢還是另有玄機?
算了,不管了。是他親口說了讓她自己找的,他有言在先,她這會兒翻找名正言順。
雁翎實在抵抗不了這巨大的誘惑,她深吸一口氣,快速查看此地畫作。按順序,一幅一幅,打開後重新合上放回原位,隻恨自己沒能長出八隻手來。
造型别緻的燭台上,同時點燃了四支蠟燭,照得畫齋裡亮如白晝。
她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暗處的眼睛。
雁翎對此毫無所覺,此刻她正處于高度緊張中。好在她越緊張,越冷靜,手上動作不停,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将此地所有畫作翻看一遍。
很可惜,并沒有看到她想要的那一幅。
一時間,濃濃的懊喪籠罩着她。
雁翎阖了阖眼睛,緩緩吐一口氣,安慰自己說:沒關系,找不到很正常。那麼重要的東西,豈能随便放置?她現在跟着他學畫,得到信任,說不定能直接開口問他借呢。
她迅速調整心情,抽出幾幅舊畫,抱在懷裡,又小心吹滅了蠟燭,走出畫齋。
“姑娘,怎麼這麼久?”錦書迎上來問。
“唉。”雁翎歎一口氣,臉上看不出任何異常,“世子讓我挑幾幅畫回去鈎摹。可我看每一幅都好,實在是難以取舍,這才耽擱了。”
錦書點頭,不再追問。
月色皎皎,二人相偕離去。
原本已該歇下的賀庭州卻雙眉緊蹙,眼神微冷。
看來,她圖謀的是畫,卻不是畫齋裡的任何一幅。
盡管早已有心理準備,可在确定她另有所圖後,他仍感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