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她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繃着臉九十度鞠躬的緊張樣子了。
“好久不見,一直承蒙關照!諸伏……老師。”
“老師”這個詞出口的時候,語氣中的羞澀感讓一旁的大和敢助忍不住扭曲了表情。
距離名櫻千早上次見到諸伏高明已經過去兩年多,那次扮成不良去葬禮砸場子的場景于她而言已經足夠尴尬,而現在……
為什麼她想有生以來第一次想擺爛的時候,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個人,這個曾被她視為目标、做過她半年多的家教、見證過她身為不良少女領袖的黑曆史、保護過她、也被她救過的人,同樣自然而然成為她在心裡記挂多年的「特别的人」,她以為卧底工作結束之前都不會再和他有交集的人,竟然成了她的同事。
也自然地成為了她摸魚路上不僅不舍得踢開、甚至還想揣進懷中捧在胸口沒事拿出來摸一摸的絆腳石。
“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名櫻警部。”男人在她身前停下,等她頂着一張泛紅的臉緩緩直起身,才再度開口,“我是你未來一年的指導警員,不過我們是平級,你不用太在意指導關系,今後請多關照。”
名櫻千早不動聲色地屏住了呼吸,以防自己喜悅的情緒過于外露。
——指導員!就是那種值班盯梢查案形影不離、同開一輛車、出事一起扛、既互相鼓勵也互舔傷口、彼此之間建立起無人能插足超強信賴關系的前輩!
接着,諸伏高明溫和地微笑起來:“而且,我記得你以前隻有在向我展示成績單的時候,才會喊我老師。”
實際上不止是展示成績單,而是以此為基礎讨要獎勵——隻是當着其他人的面,他不會失禮地說出來。
名櫻千早還能回想起來當時自己用波浪線幾乎具現化的蕩漾語調喊對方“高~明~老~師”的場景,她在和室裡肆意側躺着,單手撐着腦袋,懶散地像是四五十歲的大叔。而隻在交番不當班時才無償做她家庭教師的諸伏高明就在對面正襟危坐,看着她的成績單露出欣慰和贊賞的笑容。
其實她所讨要的獎勵不過是一頓甜品、或一本書、一個小玩偶,都是不貴、也不值一提的小玩意,那個時候她在意的也不是那些,那些獎勵其實隻是用來掩飾自己想要得到他的誇獎而已。
……大概算是初戀吧。
所以,這是機緣巧合的驚喜,還是她多事的上司刻意安排的驚喜?
無論如何,她想,她今天剩下的時間裡,都不會再在心裡罵降谷零了。
名櫻千早微紅的臉上浮現甜美明豔的笑容,沉寂已久的少女心在這一刻重新煥發光彩。
“我才是請多關照——諸伏前輩。”
這份出了岔子、嚴重影響她卧底任務的工作安排,在這一刻,她終于決定全盤接受——盡人事聽天命,不管刑事局和酒廠以後還會給她安排什麼樣的任務,總之從今天起,她就是長野縣警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新星的手機突然響了。
名櫻千早本來已經在兩人的帶領下進入警戒線,雖然諸伏高明提醒過她屍體的情況慘不忍睹,但她表示已經做好面對任何慘狀心理準備,畢竟她之後也要出外勤,一回生兩回熟,總會習慣的。早先聽過她隻想坐辦公室宣言的大和敢助就很詫異地看她,接着很快彎下腰去檢查起現場。
聽見手機鈴聲的下一秒她就看向諸伏高明,萌萌地眨着眼睛征求意見,而對方像是早已猜到她會有的反應,在她看過來的同時已然開口:“不用拘謹,就像你在實習期時一樣。”
她點了下頭,從包裡摸出手機,來電顯示是B4,那是她給降谷零的備注。
名櫻千早的手機通訊錄裡沒有一個人名,全都是字母加數字,字母是對應顔色的縮寫,數字則是單純的順序。比如說降谷零的B是BLACK,代指那個組織,B4指是她在組織裡拿到的第四個手機号碼。
她的手指在接聽鍵上猶豫了幾秒,心說他這種時候打電話過來,絕對是假惺惺的安慰,但就此挂斷似乎更合他的意——
果不其然,對面人開口就是一句:“已經适應新工作了嗎,阿斯蒂?”
适應你個頭——如果沒有遇見諸伏高明,她可能已經氣得血壓升高到開始謀劃向組織實名舉報波本原名降谷零是公安卧底了。
不過現在她的心情着實不錯,聲音也甜的膩人:“還沒有~我今天才來辦轉入手續,正式入職是明天。不過長野比我想象中還要好,空氣很清新,到處都是風景,人也很熱情。”
屍體也還算完整,這掉落在樹下的零部件拼一拼應該勉強能成人形。
降谷零聲音帶笑:“原來如此。”
不遠處的諸伏高明正仰着頭觀察一棵樹,名櫻千早瞄了一眼便決定盡快結束對話:“謝謝你專程打電話過來關心我,我很好。隻要你能适應盡快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我就放心了。”
這個“他”指的是組織成員萊伊,在她離開東京範圍的現在,波本的合作對象即将換成這個人。她和萊伊見過兩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那頭順滑得可以和她媲美的長發。
“以及——提前祝你們長命百歲,百年好合。”
說完她就挂斷電話把手機塞回包裡,向諸伏高明的方向走去,在迎上對方視線時開口稍微解釋了一句:“是我剛換了男朋友的閨蜜。”
不過她必須收回剛才的吐槽——現在她仔細觀察過了,地上零零碎碎的身體部件拼不成一個人形,至少腦袋沒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