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櫻千早出現在入口接待處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她身上。
在保衛甚嚴、氣氛甚是嚴肅、全場都是警察的警界高層的葬禮上,她卻穿得跟要來砸場子似的。
名櫻千早以前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恢複真正的身份,也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參加親生父親的葬禮。但她拿到的計劃書這麼寫了,她就照着做,隻不過現在她的「表演」,幾乎是完全的本色出演。
隔着人群,她看見站在十幾米之外的自家上司别過頭無語地捂住了臉,随即心情愉悅地扯了扯嘴角,在接待處的簽到簿上寫下了自己的姓氏。
接待處的人覺得她可疑,不由得開口問道:“請問您是……”
名櫻千早幹脆利落:“私生女。”
話音一落,全場嘩然。
立刻就有人想上前去盤問她有什麼目的,要在葬禮上诽謗一生光明磊落成績斐然的老領導,她卻表情平靜地側過頭,目光精準地落在自己直屬上司的身上。
“雖然沒見過面,但你應該知道我的存在吧,畢竟老頭子一直在給我媽付醫療費——榊悠真,我應該叫哥哥嗎?初次見面,今後也不用你關照。”
場中頓時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感覺像是一大口瓜被喂到了嘴邊,雖然覺得不該吃,但也沒法推拒。
被點到名字、既是她上司又是她同父異母親哥哥的榊悠真則繞過衆人來到她面前,也開始演戲,肯定了她的部分發言:“我确實聽說過有一個妹妹的事。”話音一頓,“但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你。”
“那就鑒定DNA嘛。”
榊悠真搖了搖頭。
同父異母的兄妹很難通過DNA鑒定來判斷關系,如果想要準确落實她的身份,除非開棺獲取父親的樣本,但遺體火化在即,沒人會、也沒人敢這麼做。
她便冷笑了一聲:“放心好了,我不是來要遺産的,我就是想替我媽來看一眼。真好笑,老家夥竟然走在了我媽前頭。還有就是不必再給她支付費用了,我幫她轉了院,以後醫療費用我會自己負擔,你不欠她的。”
說完她冷漠地看了一眼靈堂,也沒想着往裡進,說完話刷完存在感扭頭就想走,但榊悠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開口時堪稱語重心長——
“去上柱香吧。”
“……你放手。”
“來都來了,去上柱香吧。”
“……”她好想打這個人一頓,戲都演完了,怎麼還不讓演員走呢?
在外人看來,這是私生女身份被承認的意思,但名櫻千早自己非常清楚,這個混蛋上司就是仗着她有作為特工的職業素養,不會在破壞計劃當場給他過肩摔,非要惡心她,回報她今天不按常理出牌整了這麼一套裝扮。
結果最後她還是陰沉着臉去上了香,又硬是被拉着參加告别式和出棺火化,最後甚至被迫幫忙撿了兩塊骨頭。
簡直是奇恥大辱!
榊悠真甚至還要拉着她去吃席——但在她幾乎實質化的殺人目光中,老上司終于決定見好就收,把她逼急了得不償失。
這場葬禮來來往往很多人,在終于被上司放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已經把她早就看過資料的人記了個大概。比如同部門卻從未碰過面的同事,比如以後可能會成為她領導的警察廳警備局高層,再比如長野縣警察本部本部長,聽說那位部長先生和她父親關系相當好,但對她的存在顯然不是知情者。
還有就是……
“千早?”身後傳來疑惑的喊聲,她動作一頓,卻沒有停留,也沒有回頭。
完蛋,還是被認出來了。
她隻在簽名簿上寫了姓,榊悠真也自始至終沒叫過她的名,現在這個人喊出“千早”來,那就确實是還記得她,也認出了她。
回想起自己國中時期的光榮戰績,名櫻千早加快步伐進了衛生間,确認沒人後直接在外邊擺上了清掃中的牌子,然後給大概在張羅吃席的老上司打了電話。
等了一會兒對面才接聽電話,她深吸一口氣,開口就是一句“我不想幹了”。
“……你再說一遍?”
“我說真的,我不想幹了。”
榊悠真沉默了幾秒,語氣突然沉痛:“剛才是我不好,我道歉,請原諒我。”
“不是那回事,”名櫻千早單手捂住臉,痛心疾首地回憶起黑曆史,“你知道我以前在長野讀國中的時候,做過一段時間不良少女吧?非常叛逆,統領整個學校的那種。”
“……我不知道。”
“那你現在知道了,總之就是,國中三年級的時候,我們跟隔壁學校打群架的時候被巡警抓到了,确切地說是我和我的手下成功跑路,對面學校的被抓了幾個。然後思想教育叫家長通報學校之類的,弄得他們特别惱火,想要報複回去。”
“說重點。”
“全都是重點,你聽我說。當時來抓人的是兩個新人巡警,他們就挑了看起來比較弱的那個進行圍堵。國中生小鬼下手不知道輕重,我聽說這個事情以後,立刻就抄家夥趕過去了。”
“我懂了,當時你英雄救美救下來的那個警察,剛才你遇到了,對吧?”
“對,但不完全對。”她幹笑了幾聲,聲音逐漸不自然,“當時我幹翻了全場,其中也包括那個警察,然後直接把人扛回家了。正好養父那段時間出差家裡沒人,我就把他留下來過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