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的東西在眼前坍塌,衆人隻覺得像做夢一般。
上一秒還安然健在的房子,下一秒成了廢墟,山上石頭不停的滾落下來,他們拼命的跑到空曠的地方。
據說是因為以前這裡經常發生地震,經常會有人來這裡組織進行地震演練,所以當地震來臨的那一刻,小孩子和老人們都跑向了安全的地方,但是也有人沒有跑出來。
陳思佳懷裡還抱着那個小男孩,不久,地震停了下來,她放下賢賢,然後往前走了幾步。
眼前的景象令她震驚,村莊已然成了一片廢墟,天空黑壓壓的壓下來,似乎讓人窒息,喘不過氣。
緊接着,救援的人來到這裡,民兵們開始向着那些廢墟走去。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然後,是一個個沒有及時離開的老人的身體被找到擡了出來。
他們已經失去生命體征,陳思佳不忍心再看,她轉身想離開衣角卻被人拉住。
“姐姐……”一道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陳思佳低頭看去,隻見一雙髒兮兮的小手拉着自己的衣角,女孩身上穿着校服,脖子上還系着紅領巾,她仰着頭淚眼朦胧的望着陳思佳。
陳思佳認出來是那個和癱瘓的爺爺相依為命的八歲小女孩,名叫銀花。
“銀花,怎麼了?”陳思佳盡量忍住情緒,用溫和的語氣開口詢問。
“姐姐,我爺爺呢,他還沒出來,你幫我去找找爺爺好不好?救救我爺爺。”銀花眼裡不斷泛着淚花,用幾乎祈求的語氣。
陳思佳望着她渴望期待的目光,嗓子裡好像被什麼東西被卡住說不出一句話來。
銀花的爺爺常年癱瘓躺在床上沒有辦法自己活動,而地震來的那麼突然,他跑不掉,大概率是已經……
陳思佳望着她期待的目光,不知該怎麼開口,她眼眶漸漸紅了起來,那股酸澀的情緒一直翻湧着,啞聲顫抖着語氣開口,“銀花,對……對不起,姐姐,沒有辦法救你爺爺。”
銀花似乎是很信任陳思佳所以才來找她說話,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無能為力,陳思佳心裡就有一股愧疚感湧上心頭。
她剛說完話就忍不住低落下來一滴淚,她沒有辦法告訴銀花,她爺爺可能已經不在的事實,隻能極力安撫她,她擡手撫摸她的腦,扯出一個笑容來。
“銀花,我們相信民兵叔叔好不好,他們一定會找到你爺爺的,好不好?”
“嗯。”銀花哭着點頭。
陳思佳把銀花抱到臨時休息區那邊休息,然後自己又來到了另外一邊。
她身上穿着件單薄的襯衫外套和牛仔褲,天色已經全部黑了下來,寒風冽冽的打在身上,很冷。
這時天空灑落下來雨滴,這給救援又施加了很多難度。
突然她想起今天發生的地震,地震這麼嚴重,肯定已經上了新聞,那麼許嘉南那邊應該也看到了。
想到許嘉南,陳思佳立馬從兜裡掏出了手機,他看到新聞肯定很擔心她,得給他回個電話,讓他放心才可以。
可是拿出手機打開,手機卻一直黑屏。
“怎麼回事啊?不會是沒電了吧。”陳思佳頓時無語了,真的是麻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沒辦法,她隻能轉身回到休息區,找到江成去借他的手機。
“手機,給你,你要做什麼?”江成問。
“我打個電話報個平安。”陳思佳邊說邊撥打着号碼。
“沒用的。”江成手叉腰說道, “這裡現在一點信号都沒有,根本打不出去電話也發不出任何消息。”
果然,陳思佳按好電話号碼想打出去,手機就顯示沒有信号,電話根本打都打不出去。
她眉頭一皺,煩躁的關掉了手機,然後把手機還給了江成。
他現在肯定要急死了,而她也要急死了。
看着在冒雨救援的援兵,陳思佳歎了口氣。
從下午到第二天淩晨,救援隊沒有休息過,一直在救援。他們救出了很多困在廢墟裡的老人,幾個還活着,但大多數被找到的都已經失去生命體征。
陳思佳學過一些簡單的護理,因為人手不夠,所以她正蹲在一個老人面前給他包紮着腿上的傷口。
雨已經變小,毛毛細雨打在身上,她的衣服濕了很多,冷冷的貼在身上,她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包紮好後,陳思佳把那些清理的東西放進身後的袋子裡,她側頭不經意的一瞥,這才發現天要亮了。
天邊露出了魚肚白,光明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代替黑暗。
她默默歎了口氣,收回目光,她起身彎下腰想扶住老人的胳膊讓他起來去休息區,手剛碰到老人的胳膊,突然就聽到一道熟悉又低沉的聲音:
“陳思佳。”
聽到聲音,陳思佳渾身打了個顫栗。
她動作遲緩的擡起頭看去,人群走動周圍朦胧一片,她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在走來。
陳思佳呼吸都感覺停滞了下來,她起身屏着氣再次往那個方向看去。
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清晰的落到那個身影身上。
他穿着一身黑身上背了個背包,後面還跟着很多人,他目光很急切擔憂頭發淩亂,神色也有些疲憊似乎是連夜趕來的。
而當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他停下了向她走來的腳步,看到她安然無恙,許嘉南忍不住喉嚨上下滾動了下,他嗓子幹啞難受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陳思佳亦是如此,看到他出現,她一直懸着裡的心,似乎終于有了落點,她眼底忍不住泛紅起來。
她想朝他奔去,想緊緊抱他,想告訴他“我沒事,我很好”,可是她卻愣在原地,怎麼也動不了。
“咳咳……”幾道咳嗽聲令陳思佳思緒回了籠。
坐在地上的那個老人咳了幾聲,陳思佳收回在許嘉南身上的目光,然後彎腰扶起了那個老人,走向了休息區。
看到她安然,許嘉南重重的呼了一口氣,然後他也加入到了救援的隊伍當中,他把帶來的物資分發給了孩子,和一起來的志願者們一起忙碌起來。
兩人的見面,不過短暫的不到一分鐘,可是現在他們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然後在忙碌下,天漸漸全部亮了起來,而海楊村被埋在廢墟下的人也差不多全找到了,其中也包括銀花的爺爺。
陳思佳看着銀花的爺爺被人從廢墟中擡出來,他身上泥土和血色交融,然後他被放到了地上。
陳思佳低頭看到銀花睜着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她不忍心,于是把小銀花的腦袋埋進了自己的懷裡,不讓她去看。
“姐……姐姐……”銀花的聲音悶悶的在自己懷裡響起,“那是我爺爺嗎?他怎麼了?死了嗎?”
銀花雖然才八歲,但是她知道也看得出來爺爺這樣被擡出來是什麼情況。
她小手輕輕推開陳思佳,然後淚眼朦胧的看着陳思佳,她似乎渴望從陳思佳嘴裡聽到答案,可是陳思佳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低着頭挫敗感十足。
銀花低頭哭了起來,她掙脫開陳思佳的懷抱,然後轉身跑向已經被蓋上白布放在地上的爺爺,她撲到爺爺身邊,撕心裂肺的哭着。
“爺爺……爺爺,你起來……你不要死,不要死。”
銀花哭得大聲且絕望,這個和爺爺相依為命的小姑娘,從此以後,世界上就隻有她一個人了。
周圍的人都被她的情緒感染紅了眼眶,有人上前安慰銀花,卻也安慰着安慰着痛哭了起來。
陳思佳低頭忍着情緒,可她耳邊都是銀花的哭聲。
她想起那天見到銀花的爺爺,他們聊天時,他笑的那樣開心,他雖然癱瘓在床,卻也樂觀堅強。
他說他想看到銀花長大成人,想看到銀花學有所成就,一直為了銀花吊着一口氣活着,他說有一天他可能還會好起來。
這樣一個樂觀對生活充滿希望的老人,明明昨天還高興的和他聊着天,而此刻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生命啊生命,真偉大卻又脆弱不堪啊。
忍不住,再也忍不住,想起銀花爺爺的笑聲,陳思佳的情緒瞬間坍塌。
她低着頭,眼淚一滴滴垂落在地上。
她擡起手臂擋住自己的臉,眼淚打在臂彎裡,瞬間濕了身上的袖子,不停的顫動着肩膀放聲啜泣起來。
她嘴唇泛白顫抖,肩膀也不停的因為情緒激動而抖動起來,陳思佳想放聲大哭,想釋放情緒,可僅存的理智卻要讓她忍住。
她慢慢彎下腰,腿軟得厲害,似乎快要站不住。
陳思佳轉身剛想要跑開,卻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那股清冽帶着薰衣草味的強烈氣息,瞬間把她包裹住。